溫顏沉默了陣兒,堅持道:“嬤嬤你隻管去請,我心中有數。”
程嬤嬤心急如焚,她年長,宮裡頭的事情看得多,勸說道:“白日竇氏在永福宮領了罰,連惠妃娘娘都不想臟手。
“娘娘卻在這個節骨眼上招惹,恕老奴愚笨,悟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溫顏固執己見,“你隻管去請。”
見她態度堅持,程嬤嬤沒得辦法,隻得硬著頭皮走了一趟掖庭局。
陪同她去的還有內侍小安子。
小安子在前頭提著燈籠照亮腳下,心裡頭直犯嘀咕,困惑道:“白天娘娘命小奴探聽竇娘子,這會兒又要去請她來看診,小奴著實看不明白。”
程嬤嬤發愁道:“娘娘年紀輕,不知宮中局勢,咱們長春宮多半是要掀起事端來。”
聽到這話,小安子內心戚戚。
他才十多歲呢,盼著能像黃內侍那樣能爬到太監總管的位置。
現下跟了這麼一位不靠譜的主子,前程委實堪憂。
兩人各懷心思,不再多說一語,悶著頭前往掖庭局提人。
這時各道宮門開始落鎖,禁止通行。
程嬤嬤是長春宮的掌事宮女,守門的內侍瞧見她,通融開角門放行。
與此同時,掖庭局裡的竇春生平靜地坐在肮臟的地牢裡,臉上透著倦怠。
知道自己在劫難逃,她反倒坦然起來。
這世上,唯有妹妹竇春荷與她相依為命。
而今,她就要先行一步去與父母兄長團聚了。
竇春生多少有幾分遺憾。
她的《千金集》才著了四篇。
一隻老鼠不知從哪個角落裡鑽了出來,偷撿地上的殘羹果腹。
竇春生懶洋洋睇它,任由它啃食破碗裡發餿的食物。
下午掖庭丞張宦官曾跟她透過信兒,永福宮雖沒杖殺她,實則是讓掖庭局送她上路,至多明天,她就該走了。
因著這些年她積攢了不少功德,也都願意給她衣冠體麵,多半會采取鴆殺。
竇春生明白自己大限將至。
白日被罰板箸,委實疲憊,她蜷縮在木板上有些困倦。
睡意來襲時,地牢裡忽然傳來響動,膀大腰圓的女牢頭刁三娘過來提人,大嗓門喊道:“竇氏!”
竇春生被驚醒。
她睡眼惺忪看向刁三娘,還以為自己該上路了,喉嚨沙啞道:“該上路了麼?”
刁三娘啐道:“瞎想什麼呢,長春宮來提人了。”
竇春生:“???”
刁三娘朝她招手,催促道:“趕緊的,程嬤嬤在前頭候著,莫要得罪了貴人。”
竇春生一頭霧水地爬起來,忍著周身的酸痛,渾渾噩噩道:“長春宮提我作甚?”
刁三娘:“我怎麼知道。”
竇春生不再多問。
刁三娘解了她的腳鐐,叫她動作快點,彆磨磨蹭蹭。
前頭的程嬤嬤端坐在椅子上,張宦官和顏悅色討好道:“大晚上的勞程嬤嬤走這趟。
“地牢裡晦氣,淑妃娘娘若有吩咐,下頭直接把人送過去便是,省得嬤嬤走夜路受涼。”
程嬤嬤看著他道:“張宦官客氣了。
“我家娘娘心善,帶進宮來的陪嫁丫頭月事不調,疼得死去活來。
“我們這些做奴婢的,你也知道,太醫院伺候的是主子,且又是婦人之症,男女大防,實在沒必要驚動那邊。
“故而娘娘差老奴來尋竇娘子去看一看,省得那丫頭一晚上嗷嗷叫,讓娘娘心煩。”
聽了她的解釋,張宦官並未說什麼。
在這個節骨眼上提竇氏,明擺著長春宮那邊要搞事。
溫家聖眷正濃,那位貴人他們掖庭局得罪不起。
不過竇氏身上有人命債,就這麼放出去了日後永福宮問起也不好交差。
於是張宦官命人做了詳細的登記,讓程嬤嬤親自簽名按下手印才作罷。
不一會兒竇春生被提了來。
見她衣衫襤褸,臟兮兮的,委實不體麵。
程嬤嬤嫌棄道:“你這般去見娘娘可不妥。”
張宦官忙衝刁三娘道:“帶下去換身乾淨的衣裳,莫要把淑妃娘娘給衝撞著了。”
刁三娘立馬把竇春生帶下去收拾乾淨。
張宦官偷偷地瞥了一眼程嬤嬤,心想白日裡永福宮才把竇氏罰了,晚上長春宮就來提人,合著溫淑妃是要跟鄭惠妃叫板呐。
後宮一潭死水多年,如今看這情形,怕是要搞事的節奏!
張宦官一顆八卦心已經熊熊燃燒起來。
沒有人能拒絕得了吃瓜看熱鬨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