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是女人聚集的地方,這樣的地方通常八卦也多。
那小安子當真是個人才,借著辦差時同旁人吐苦水,說日子難熬。
又吐槽溫淑妃不會抓機會,明明侍寢能討皇帝歡心,結果卻因著竇氏被罰禁足雲雲。
一來二去,溫淑妃被禁足三月的因果便傳了出去。
掖庭獄裡的竇春生洗去冤屈被釋放。
往日掖庭裡的女郎們受她恩惠結下善緣,不少人前來接她。
那時陽光正好,刁三娘把她送到門口。
竇春生不太適應外頭的陽光,眯起眼用手遮擋額頭。
竇春荷激動地走上前,高興喚道:“阿姐!”
竇春生朝她抿嘴笑。
竇春荷握住她的手,有許多話想跟她說,卻無從說起。
刁三娘道:“都散了吧,莫要在這兒紮堆。”
竇春生同她行了一禮,“這些日多謝三娘照應。”
刁三娘打趣道:“我可不敢當,你能得淑妃娘娘抬舉,我還怕你向她告狀呢。”
此話一出,人們皆笑了起來。
一行人陸續離開,曹氏好奇問她跟長春宮的淵源。
竇春生眼裡發著光,說道:“我從未見過這般有趣的女郎。
“淑妃娘娘雖年紀輕,卻端方雅重,絲毫沒有娘娘的架子,言談舉止叫人親近。”
當即同她們說起在長春宮經曆的情形,聽得人們羨慕不已。
畢竟,能得貴人抬舉,意味著以後的命運將會發生轉變。
正午隻有半個時辰的午休時間,罪奴們每天都要勞作,一年到頭是沒有休息日的。
人們乾的活計有印染、刺繡、紡紗,還有織布等等。
竇春生姐妹倆乾的活計是紡紗。
鑒於她才得長春宮抬舉,張嬤嬤對她的態度更和軟了些。
這裡頭的日子並不好過,因為每個人都是戴罪在身,是深宮裡最低等的存在。
若是不服從管教,挨餓受打是家常便飯。
若是不幸生病,就全靠命硬了,死亡率非常之高。
若是運氣好,遇到朝廷有喜事,天下大赦時,有的還能僥幸被放出去。
但這樣的機會少之又少。
夕陽西下,勞作了一天的女郎們總算收工。
掖庭裡的夥食很差,給她們的不過是一碗由粗糧和菜葉熬煮的粥,配上少許醃菜便是一餐。
有的女郎擅女紅,會私下裡偷偷繡帕子給掖庭裡管轄的內侍,由他們想法子帶出宮販賣換成錢銀,換點口糧。
當然,這做法是觸犯宮規的。
一旦被逮著,丟職不說,還得挨板子,能不能活下來都說不定。
但他們能從那些繡帕上撈點油水,故而竇春生用藥很大部分都是這麼來的。
時長日久,便已經形成了一條渠道。
屬於底層人賴以生存的出路。
在夥房那邊用完飯食,竇氏姐妹回到集體住宿。
一間屋裡能躺下二十二人。
這個時間段屬於個人,女郎們圍過來七嘴八舌嘮家常。
竇春生心裡頭藏著事,她知曉溫淑妃被禁足的原因,也明白她想乾什麼。
因為她曾跟她說過,如果要撼動宮規,光憑一人的力量是不行的。
望著周邊受儘苦難的女郎們,竇春生的內心蠢蠢欲動。
溫淑妃問她敢不敢搞事,隻要她敢豁出去,那長春宮就會替她背鍋。
她太渴望能光明正大為後宮的底層女性看診。
太渴望她的《千金集》能繼續完成下去,更不敢忘醫者仁心,能救一人是一人的使命。
可是她又不敢賭注,她不怕死,卻怕妹妹受到牽連。
這一夜漫長得仿佛看不到儘頭。
竇春生輾轉難眠。
姐妹二人相依為命,她的心事,還是讓竇春荷察覺了,再三追問之下,竇春生才說出心中的想法。
竇春荷隻覺得她瘋了,震驚道:“阿姐,你才從鬼門關逃出來,難道又要進去嗎?”
竇春生看著她沉默不語。
竇春荷激動道:“你知不知道那些日我是什麼心情?
“就因為去了一趟長春宮,你就狂妄到想要去挑戰後宮體製,簡直是天真!
“你醒醒好不好?
“你不是淑妃娘娘,她有娘家做倚靠,可是我們什麼都沒有。
“我們是罪奴,罪奴你明白嗎?
“我們隻有一條賤命賭不起啊。”
望著她無法理解的表情,竇春生如鯁在喉,她黯然道:“我明白,可是二娘,我膨脹了。
“去了一趟長春宮,我便想要堂堂正正做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