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上 “我沒有找人代寫。”……(1 / 2)

懷月[書法] 俞汀 5976 字 10個月前

書法這一行,永遠不能故步自封、閉門造車。觀摩他人作品也是一種讓自己進步的方式。

走到一副隸書作品前,梁京雪停了很久。

她的隸書絕寫不出這種水平。

作品寫的是“隔牖風京竹,開門雪滿山。”

梁京雪盯著“京”字看了半晌,秀氣的眉頭漸漸蹙了起來。

這句詩她知道,出自唐代王維的《冬晚對雪憶胡居士家》。

可她記得很清楚,原詩裡的jing,是驚而不是京。

主辦方怎會如此馬虎?有錯字的作品如何能展覽?

她本想離開,奈不過字太好,讓挑剔的她硬生生忽略了這點錯處。

平心而論,她見過太多人的隸書,但很少有寫得出色的隸書。

大部分人的隸書隻追求磅礴的感覺,筆畫卻經不起推敲。

可眼前這副不一樣,基本功顯而易見,至少練了五年以上。

更難得的是字的框架,既遵循了隸書原本的一波三折與寬扁之態,又帶了行草的狂妄與肆意。

人在約束中,卻寫出了難得的灑脫。

她回過神來,望向落款——

良遇。

如此奇怪的落款。

她未曾聽聞過,隻能暫且記下這個落款,而後沿著展覽繼續往前走。

不多時,眼神撞到一行人。

為首那人站在一副作品前麵,表情無喜無怒。

來不及思考喻景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梁京雪察覺到他似乎想要轉頭,立刻慌亂藏到柱子背後。

來不及慶幸自己沒正麵碰上喻景會,主辦方諂媚的聲音已然響起:“喻總,您看這副作品怎麼樣,這是......”

誰的作品都無關緊要了,梁京雪打算繞道偷偷走開,卻聽到熟悉的聲音念出落款:“壬寅年冬月京雪書。”

她的淡然瞬間天崩地裂般瓦解。

那是她的作品!

主辦方一聽有戲,變著花樣繼續說:“這副作品可是我們這次展覽的最佳之作,您看要不要買下?”

喻景會眉目疏離,當著眾人,輕飄飄落下一句“不合適”。

眾人揣摩他話裡的意思,都覺得這句不合適等同於看不上。

梁京雪亦認為如此,她突然有些無力,全身靠在寬大的柱子上,胸悶到喘不過氣來。

果然,前些天的客套與禮貌,不過是看在楚恬的麵子上。

梁京雪垂眸,心臟像被人用針紮了一個孔,然後密不透風地灌滿了苦咖啡。

她再也聽不下去,偷偷離開此處。

也就沒聽見後來主辦方詫異的那句:“怎會有不合適一說?!這字太有靈氣了!”

更沒聽見喻景會那句低聲的回答:“這位書法家,一定想找一位真正欣賞她的字的人留下她的作品,我不合適。”

與此同時,梁京雪已經在後廳看完所有作品,正想離開展廳,開了振動模式的手機在包裡蜜蜂似的嗡嗡響了起來。

她找了個寂靜的角落接電話,來電的是展覽的負責人:“梁老師,您快來前廳,這裡出事了!需要您過來澄清一下。”

梁京雪無聲歎口氣,收拾好自己的情緒,音調疏離又淡然:“不用著急,我馬上過去。”

一路趕到前廳,不出意料,她見到了張夏。

女人留著一頭大波浪,眼線上揚,氣質鋒利如出鞘的刀刃。

但唯獨,看不出一丁點書法家的樣子。

過往一幕幕浮現至眼前,梁京雪極為無奈:“這麼多年,揪著我不覺得累嗎?”

張夏盯著眼前的梁京雪,惡毒的神情愈演愈烈。

不少媒體舉著長.槍大炮,閃光燈劈裡啪啦地閃爍。

台下人等不及催促:

——什麼事兒啊,人都來了倒是快說啊!

——彆耽誤大家的時間。

——就是啊,我看是單純的炒作吧。

張夏聽著這些話,冷笑了幾聲,扯著梁京雪右胳膊把人拽到台上。

她一臉勢在必得地開口:“我有幾個問題想問問梁小姐,希望你當著大家的麵解釋清楚!”

“你們所謂的書法界後起之秀,十六歲那年因為厭惡書法,輕易就退出了書法界。”

“而後她參加高考,考入師範學校,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

她買通了媒體播放監控視頻,舞台前大熒幕上赫然是梁京雪當年在教導主任辦公室的視頻。

一位年邁老人痛心地看著她,“京雪,你真的要執意退出書法界嗎?我認識那麼多年輕人裡,像你一般天賦的後輩,少之又少......”

台下很多年輕書法家和書法愛好者認出來:“那是我們書法界的權威李清和先生!”

視頻裡的少女穿了一身普普通通的藍白校服,長相和聲音都顯得稚嫩又青澀。

麵對人人尊敬的李清和,她表情淡然又無謂,“李爺爺,其實我很討厭書法,您不用勸我了,真的很抱歉。”

視頻到這裡戛然而止,台下爭論聲此起彼伏。

——那是李先生!她有什麼資格對李先生不敬!

——梁京雪滾出書法界!

——梁京雪不配!

——討厭書法的人沒資格站在這裡!

梁京雪以旁觀者的身份安安靜靜看完視頻,奪過話筒,冷清又溫和的聲音傳到宴廳每個角落:“這件事情我可以解釋,這並非我的真實想法。”

她不知道回憶起了什麼,頓了頓才開口:“十六歲那年,因為身體原因,我無法寫出滿意的字。”

台下鬨哄哄一片,明顯不願意聽她解釋。

這時,一堆工作人員到了台下維持秩序。

主辦方也趕了過來,示意梁京雪繼續解釋。

宴廳暗處,小陳好奇問:“喻總,你乾嘛不親自上去?您一句話這事就結束了。”

喻景會也沒回避,坦誠道:“她有自己的解決方式,實在解決不了,我再出麵也不遲。”

而台上梁京雪繼續開口: “為了不讓家人和李爺爺擔心,我隻好撒謊說自己厭惡書法,書法在我心裡,和我的命一樣重。”

她身形瘦弱,聲線也溫和,偏偏落下的話語擲地有聲,處處透露著決然與不容置喙。

台下大部分書法家都很年輕,也都聽說過梁京雪的天賦。

多年前梁京雪突然退圈在他們圈內也引起了軒然大波,而退圈原因不明。

如今當著眾人的麵終於揭開,眾人看梁京雪的眼神裡都帶了同情。

當年她被惡意抨擊得很慘,現在想來,就算她真的厭惡書法,那也不算什麼過錯。

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喜好的權利。

張夏又拿了支話筒,“各位,彆聽她在這博同情了!”

台下人不解地看向張夏。

“我早都調查過了,她開設的書法班,直到兩年前才親手教學,這不就說明兩年前梁小姐仍舊不能拿筆?”

梁京雪不卑不亢反問:“所以呢?”

“所以?所以我想問問,短短兩年時間,你是怎麼寫出今天這副作品的?”

大熒幕上呈現出現了今天她的書法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