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梁京雪這樣的書法天才。
梁京雪離開半個小時左右,培訓中心又有人風塵仆仆地趕來。
是與梁京雪同在書法精英班的喻景會。
張燕青看著許久未見的少年,笑著招呼他:“小喻來了,快坐。”
少年裹挾著一身寒氣,臉上沒什麼表情,冷淡至極,唇角平直。
但再冷淡,也壓不住一身的少年氣,以及被他刻意遮掩不願外露的貴氣。
相處多年,張燕青也知道這孩子外冷內熱。
對於假意和陌生之人,他性子冷,讓人覺得難以親近,宛若孤月流天,殘影照空。
但如果對他付出真心,他會還你兩倍甚至於更多的真心。
但前提是,這種真心,不摻雜絲毫的個人化利益與目的。
少年用自己的真心與這個處處存在利益關係的麻木世界對抗。
喻景會先禮貌向張燕青問好,然後又繼續問道:“張老師,這一周,梁京雪她......有來過嗎?”
沒得到回答,他頓了頓,繼續問:“老師,您知不知道她當初為什麼突然請假?”
涉及梁京雪,他身上的淡漠少了幾分,更多的是真實的人間煙火的少年氣。
張燕青絲毫不訝異他的到來。
在梁京雪離開的這一年間,喻景會每隔一段時間都會來問這個問題。
張燕青也沒隱瞞,帶了幾分輕鬆道:“不巧啊,小喻,京雪剛走。”
喻景會猝然抬眸,“她來過了?”
張燕青點點頭,“是來告彆的。”
告彆?
少年似是不敢相信這個事實,克製後維持冷靜問:“為什麼?”
“具體我也不太清楚,但應該是她家人想讓她放棄書法,參加高考。”
喻景會聽完,緊皺的眉頭未曾舒展半分。
要去高考,不能藝考,所以放棄書法?!
多麼荒誕的理由?
他知道那姑娘有多喜歡寫字。
印象最深的,是一次深夜十一點左右,他途經這裡。
夜裡一片漆黑,唯有街燈閃著微弱的光。
除了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街邊的商鋪都已經關門,連成了一片黑暗的汪洋。
培訓班二樓亮著的燈也就宛如沙漠裡的綠洲顯眼。
偏偏門是敞開的。
這麼晚,不可能是張老師。
他稍微思索,就想到了有這裡鑰匙的、常常來練字,偶爾還乾脆在無人使用的廢棄休息間留宿的梁京雪。
他幾乎是飛奔著上了樓。
這麼晚了,她一個女孩子在這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有多不安全她自己知道嗎?!
掀開二樓樓梯儘頭的門簾,少女穿著白色長裙,安靜地趴在桌上,麵前是攤開的墨色未乾的宣紙。
她睡顏恬靜,但麵色帶著不正常的潮紅。
手機適時蹦出來一條消息——
媽媽:【在張老師那練字不要熬夜到淩晨,記得早點休息,照顧好自己。】
喻景會走近她,俯身,屈起手指,輕輕觸了一下她的額頭。
果然滾燙一片。
照顧好自己?
發燒都要把自己燒糊塗了都不知道去醫院。
連續低聲喊了四五遍她的名字,少女卻仿若睡熟了一般,始終沒有醒來。
喻景會隻好把她從桌上扶起來,小心翼翼抱她下樓,攔了輛車送到醫院。
那個連發燒都在練字的女孩,會因為高考,因為家人,因為阻攔而放棄書法嗎?
就算這個世界都相信這他媽的破理由。
他不信。
留在這也無濟於事,得想辦法聯係上她才是最重要的。
一年間,她家裡所有的聯係方式都通通換掉了。
喻景會也嘗試去過一次她的家,奈何敲門也無人應答。
張燕青這些做藝術的,心思更細膩些,叫住他:“小喻,你跟我學書法也有兩年年了。說實話,你的天賦不差於京雪,但是我覺得,你不會勝過她,知道為什麼嗎?”
一貫淡漠的男生,聽完這話反而低笑了聲。
似五月榴花,又似八月梅酒,光笑聲就引人耽溺。
他聲音格外直白,帶著少年人獨有的熾烈:“我知道,因為我不像她,那麼喜歡書法。一開始來到這裡,我的心思就不純。”
哪裡不純呢?
是對事的心思不純,還是對人的心思不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