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喻景會偏頭小聲提醒她：“梁京雪，如果這樣你都不牽的話，當著這麼多人，有點丟人。”
她回神，反握住男生的手。
儘管墊了一張紙巾，但為了不被彆人看出紙巾的存在，其實手指免不了碰到。
男生指節分明，觸感溫熱又乾爽，梁京雪心尖縮了下。
即使隔著紙巾，喻景會也能準確感知到少女手心和指尖微涼的溫度。
窗外銀杏葉已黃，每一片小扇子似的銀杏葉往常不完美的缺刻在此刻也顯得格外美好，承載著無法克製又無法否認的心動。
褚茜還在前麵指揮著：“ 來，牽好手哈，右腳先往左前方邁哈，然後原地踮一下，再左腳往右前方，再踮一下，然後重複一次。一二來，右八八，左八八，右八八，左八八。”
“男女生步伐儘量一致一些，女生步子邁大一點，男生邁小一點，等等身邊的女孩子。”
“好，現在鬆開手，男生女生分彆向左向右轉身，然後看老師的動作，做得瀟灑一點。”
“最重要的一步來了啊，男生左手搭住女生的腰，女生右手搭住男生的肩膀，剩下兩隻手牽住，來練一下最簡單的交誼舞的步伐，儘量彆踩到腳......”
梁京雪搭住喻景會的肩膀，目光第一次如此仔細地落在他身上。
男生實在生的一副好皮囊，五官精致又和諧，但並不會給人一種不在一個次元的落差，也許是因為身上少年氣太足的原因。
溫和規矩與桀驁淩厲在他身上少有地統一，規矩但又不循規蹈矩，有獨一份的收斂到恰到好處的自矜與張揚。不怎麼說話的時候，人確實淡漠。
頭發發質偏軟，自然中分，露出額頭，眼睫毛並沒有多長，但勝在濃密，鼻梁高挺，唇色偏淡，再仔細點，能看到他右眼眼尾一顆不怎麼明顯的淚痣。
她搭肩的手很輕，而喻景會更是虛空搭在自己腰側。
練了幾個來回後，兩人就挺默契了。
早讀時間不長，褚茜提前定好的鬨鈴很快響起，“無情人做對孤雛／暫時度過坎坷／苦海中不至獨處／至少互相依賴過......”
“行，咱們今天就到這裡，大課間的時候繼續。”
梁京雪走到角落拿好書包，小跑著走到明顯在等她的男生身邊，語氣自然：“走吧。”
兩人並肩往教室走，下早讀後很多人從教室出來去小賣鋪或者接水。
兩人與人流逆行回教室，喻景會快走了半步，擋開時不時跑過來的打鬨的同學們。
梁京雪突然抬頭問：“喻景會，今天好像隻有我們倆用了紙巾。”
走廊聲音太過嘈雜，梁京雪後知後覺自己聲音太小。
正打算重複一遍，喻景會已經停下來回答，帶了些揶揄：“你怎麼觀察那麼仔細？”
是嘛？
好吧，她不否認，確實很仔細，她今早上連喻景會眼尾那顆小淚痣都看清了。
她答：“我就是無聊，隨便看了看。”
“梁京雪，我從小到大有個一直奉行的真理，不管他人，遵從自己的心。”
梁京雪繼續跟著他逆著人流裹挾往前走，好奇多問了句：“遵從自己的心，所以，你為什麼想用紙巾？”
清淡卻無比認真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感覺女生對這些比較在意，初牽、初擁、初吻......”，暫停了下略過了個，喻景會繼續開口：“所以即使為了班級活動，也不太合適，可能我比較傳統？但還是一直覺得，女孩子應該把這些留給自己喜歡的人。”
途徑裴向永的辦公室，梁京雪停下腳步，低眸開口：“你先回去吧，我進去送個東西。”
喻景會大抵知道她送的是什麼。
看這樣子，是不想讓他看到了。
喻景會點點頭，率先回了教室。
梁京雪敲敲辦公室的門，得到應答後推門進去。
辦公室老師不多，梁京雪從書包裡輕輕拿出自己的作品。
她昨晚熬夜寫的，用了六尺五開的半生熟宣紙。
這次比賽為了公平公正，不要求寫落款，所以總共十四個字而已。
她昨夜猶豫了很久，沒寫最擅長的行書，換了隸書。
行書對筆的掌控要求極高，隸書對控筆的要求還低些。
外行看會覺得字很規整，但若是內行來看，就能看出她的筆畫很多都不是自然行筆，滯澀如遇石不通的流水。
裴向永把卷起來的宣紙打開，墨色在宣紙上渲染得恰到好處，他真心誇了句：“很不錯啊！這字多好看！”
察覺到梁京雪沒有回應，裴向永意識到自己太外行了，有些惋惜地問：“你覺得自己寫得怎麼樣？老師覺得字很漂亮。”
“中下水平，任何一個書法入門的，都能寫成這樣子”，頓了幾秒，她又補充：“但是我儘力了。”
“嗯，沒關係，你能參加老師已經很高興了，咱不要求獲獎，重在參與重在參與。”
梁京雪勉強笑了笑，笑裡藏了些洋甘菊的苦，“老師，那我先回去了。”
“嗯，回去吧。”
裴向永辦公室在英語年級組裡，離一班教室還有一段距離。
梁京雪低著頭心不在焉地往前走，一直在想裴向永剛才說過的話。
他說，重在參與。
她從七八歲就開始參加全國性的書法比賽，除了第一次沒有發揮正常水平得了銀獎以外，得金獎都是家常便飯的事情。
如今參加一個學校裡的書法比賽，她對那句重在參與的話，竟然沒有底氣反駁。
喻景會一直倚在後門邊，就那麼看著梁京雪沿著牆邊經過了教室前門，然後走過後門的時候也沒有停留的意思。
這姑娘在想什麼？都錯過自己教室了還不知道？
眼看人還在繼續往前走，喻景會輕扯了下她校服袖子，把人拉了回來。
梁京雪猝不及防被一拉，才意識到自己錯過教室了。
而喻景會很快鬆開手。
梁京雪認真道謝，想要進門。
然而還沒邁出腳，眼前的少年伸手一擋，把教室門攔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