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是十月一假期,七天假被壓縮成三天不說,試卷還漫天飛。
九個課代表輪著發下白花花的試卷,場麵壯觀得像珠穆朗瑪峰頂積下的千堆雪。
江木星仰天長歎:“老天爺啊,還不如不放假,這一放假,光卷子就要了我的命。”
卷子從前往後傳,江木星已經傳累了。
梁京雪接過前桌傳過來的試卷。
她看了眼,這是英語試卷。
她下意識轉身,遞給身後的喻景會。
男生一改平日的穩重冷靜,眉目間顯而易見的煩躁。
梁京雪猶豫了下,正打算遞給一旁的賀問荊,手上的卷子被喻景會拿走,他已經恢複往日的模樣,還笑著問:“怎麼了?傳個卷子也要走神。”
“我看你好像不太開心,不想打擾你。”
“沒有不開心,卷子給我就行了。”
“哦。”
梁京雪慢慢轉回去。
沒有不開心嗎?騙誰啊?她又不傻。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喻景會撒謊而生氣,又或是單純想到了某些畫麵,此時帶了點報複般回頭道:“那我給你記下,第一次說謊。”
喻景會抬眸,看她一眼,卻也沒說話。
梁京雪還想再問什麼,前桌叫她名字,下一份卷子已經傳了過來。
裴向永看卷子發的差不多了,開始每次放大周之前的例行一次班會:“同學們啊,彆覺得放大周就是給你放假了,在真正的高考到來之前,高中沒有假期,任何時候都不要放鬆。”
他喝了口茶,繼續道:“還有不到一個月就是期中考試了,這次期中考試非常重要,考完之後,我們就進行選科,大家也知道,因為師資問題,我們不可能開放所有組合,大家隻能根據自己的真實情況,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組合。”
下課鈴打響好一會兒了,很多人在底下按捺不住開始收拾東西想走人。
拉鏈響起的聲音此起彼伏。
大概每個班主任都有一個嘮叨的屬性,裴向永清清嗓子:“一個個乾嘛呢?平時學習怎麼也沒見這麼積極?”
又訓斥了幾句後,他迅速擺擺手道:“行了,都走吧,路上注意安全,到家後記得讓家長在微信群裡發某某某已安全到家,彆冒充自己的家長發言。聽到沒有?”
底下一堆稀稀拉拉的“聽到了”。
梁京雪背上沉重的書包往外走,小跑著坐上車後座。
坐好後,她又看了眼窗外,可能是錯覺吧,總覺得有人跟著自己。
“媽,怎麼今天你來接我?”
陳自雲很溫柔:“你不是想吃辣子雞嗎?你媽我也就隻會一些家常菜,對大菜不拿手。”
梁京雪彎了彎唇,其實說起來,家裡除了早飯,做飯比較多的是她爸。
兩個人身為老師,空閒時間不少,特彆是寒暑假,這種時候,也都是她爸打掃衛生洗衣服之類,她媽隻需要安安心心看個書追個劇。
說起來,她還怪羨慕自家媽媽的。
夜晚,梁京雪沒過多放鬆,坐到書桌邊溫習功課。
隻是效果並不好,她一直在走神。
恍惚間,梁京雪透過抽屜,看見了被自己欲蓋彌彰藏進抽屜裡的毛筆和鋼筆,突然停下筆來。
她這樣做真的是對的嗎?
誰能來幫幫她,告訴她怎麼樣才可以真正忘記書法?
不知道抽了哪根筋,她登上貼吧發了個帖子:怎麼樣才能徹底忘記?
底下很多人來評論。
——冒昧問一句樓主說的是人還是事呀?
——要是前男友的話,忘記還不好說,渣男都給我滾遠點,彆來沾邊。
——徹底忘記不太可能吧,不管是什麼都不可能徹底忘記的。
梁京雪來回翻了翻,沒找到什麼有用的評論,然後突然看到一條評論,她心思動了動。
——忘記最好的方法,就是把有關的東西扔的遠遠的。
扔掉?
她關掉貼吧,久久無言。
這就是她忘不掉的原因嗎?
因為連扔掉都不舍得,所以才一次次放縱自己去想書法,想自己這輩子都再無可能接觸的東西。
她這不是異想天開又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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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梁京雪給父母留了張紙條,然後出了門。
她拿著一個很普通的塑料袋,但塑料袋裡是她房間裡跟書法相關的東西。
多數是毛筆,一開始用的狼羊兼毫的,後來用的狼毫的,大楷的,中楷的,小楷的......還有各種牌子的鋼筆,以及她喜歡的但平日裡懶得經常用的山林曦照牡丹鎮紙。
至於這麼多年的證書和獎杯,以及墨汁和毛氈、字帖之類早被她藏到了閣樓,而這些她當初用慣了的珍惜的筆,實在不舍得放進閣樓吃灰。
既然當初舍不得,現在她就該做個了斷。
說她偏執也好,自私也罷,就算為了父母,她也必須與書法斷的乾淨一點。
把她最心愛的筆親手扔掉,這次總不會再時時刻刻想起書法了吧。
她這麼想著,加快了下樓的腳步。
少女不是很著急,或許是因為真的舍不得,先轉到早餐店去吃了早飯。
她飯量小,就吃了兩個生煎,喝了一碗粥。
她想,要等到北城的環衛工人正好開著垃圾車把垃圾帶走的時候她再扔。
否則她一定會去翻垃圾桶的,而這樣扔掉的勇氣隻有一次。
於是她找了家咖啡廳,從窗外看正好能看到一排垃圾桶。
她點了杯熱可可之後邊寫卷子邊耐心地等。
情緒低落,卷子上的題目她做得也不順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