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東宮,其實就是一處太子府邸,與京城真正的東宮差了十萬八千裡遠。
溫有枝在府門前沉默了一下,問:“齊溪鎮不過是個小鎮,太子殿下竟在此處也有府邸麼?”
趙宣不答,隻說:“進去吧。”
溫有枝沒再問,緘口不言,跟著進去了。
太子帶著她走到內堂,又撥了兩個侍女給她,說:“我會留兩個近衛守在外麵,有事就請他們來尋我,缺什麼少什麼,跟采清采星說就好,這幾日你都在這住下,等風頭過了再出門。你的繡棚繡樣我已命人準備,稍後便會送來。”
這實在是細心詳備,溫有枝謝過,又將繡好的常服遞給太子:“第二件。”
太子離開後,溫有枝拿出自己帶來的繡樣,坐在桌邊開始繡第三件常服,采清“哇”了一聲,說:“姑娘的手可真巧。”
溫有枝笑笑:“我可以教你。”
采清吐吐舌,倒也不怕人:“我不學,世間女子都學這個有什麼意思?我要做,就做誰也不會,獨我一人會的東西,那才有趣呢!”
采星冷冷地說:“姑娘麵前,哪輪得到你置喙?”
溫有枝笑著:“無妨,聊聊罷了,兩位妹妹也坐吧,我就一介草民,不必論什麼階級位份。”
采星還是冷著臉,行了個禮說:“太子殿下帶來的人,那就是貴人,姑娘且坐,我等守著就行。”
溫有枝沒強求,倒是采清笑盈盈搬了張椅子坐下:“姐姐彆跟她見識,采星姐姐就是這樣,她對著太子都沒個笑臉的,麵癱著呢。”
采清又湊近了,小聲說:“姐姐彆看她這樣,心熱著呢,前幾日我腹痛,采星姐姐大半夜替我去熬了紅糖水,還因此凍著了,昨日才停了咳嗽。”
溫有枝點點頭,沒想到采星還是個麵冷心善的,她問:“采清不學,那你學麼?采星?”
說完,溫有枝又無奈:“怎麼取了這麼兩個名,饒舌。”
采星還沒說話,采清噗嗤一聲笑了:“本是不叫這個名的,我們是姐妹,原叫大白二白,被太子殿下撿來做了婢女,太子嫌原名敷衍潦草,這才叫這個。”
溫有枝恍然,又問了句采星,采星才慢慢磨蹭著過來,低聲了句:“有勞。”
溫有枝輕聲笑了下,覺著這對姐妹著實有趣。她手上隻有一個繡棚,繡著趙宣的衣裳,倒也沒法讓采星上手,隻能減慢繡的速度,一針一針地挑線給人看,這件用的是斜型式,想著給人繡件花哨些的桃花樣式,卻也簡單,溫有枝繡了兩下,問:“怎樣?”
采星點點頭:“會了。”
“你學得到快。”溫有枝這麼說著,門被輕扣了兩下,外麵有人喊:“顧姑娘!繡樣工具買來了!”
采星去開了門,把東西拿進來後,猶豫著開了口:“姑娘餓了麼?渴了麼?”
溫有枝搖搖頭,從那包裡拿了個繡棚給采星:“上手試試?”
采星舔舔嘴唇,低眉接過,輕聲說了句“多謝”。
采清笑著說:“姑娘跟太子都是好性子呢!都沒架子!”
溫有枝埋頭繡著,聞言也搭了句話:“怎麼說?”
采星低聲說:“不準在背後妄議太子。”
采清癟癟嘴:“顧姑娘肯定不會把咱們賣了的。”
說完,又猶猶豫豫問溫有枝:“......是吧?”
溫有枝笑著應了句“是”,扭頭捏著采星的針,給針掉了個方向,說“這樣繡出來的才平整,不會像蜈蚣。”
采星難得主動提問:“這樣......不立體麼?”
溫有枝笑了:“這樣不平整,要立體,需得往上疊其他繡法,才能像活的,否則是急於求成了。”
采星點點頭,照著溫有枝說的,步步往下繡。
采清卻是嘴沒得空的,還惦記著太子那點事,絮絮叨叨:“太子殿下原是不必來這的,且聽說是逃了位公主,皇上大怒,下令要尋回那和親的公主,太子殿下不允,說是和親本就強人所難,公主逃了無可厚非,既已逃,那是命,不必尋,皇上這才惱了太子,稱他不體恤邊關將士的命,這才命他來齊溪鎮視察民情,深入百姓呢。”
采清嘟嘟囔囔:“什麼深入百姓,不就是貶斥麼?”
采星嗬斥道:“瞎說什麼!皇上也是你能議論的!也不怕給太子惹了麻煩。”
“姐姐!太子救了我們,我們才能苟活於此!難道連說都不能為太子殿下說一聲麼!”采清也惱了。
采星不說話了,采清也氣鼓鼓地坐到了一邊去,生了半晌的悶氣,兀自到屋外倒水去了。
溫有枝卻聽愣了,這......說的是自己?
難怪剛剛自己問的時候,趙宣一言不發,原來這都是由自己而起的事端?
溫有枝愧疚了半晌,決定用更難的繡法繡這袍子。
她拆了線,把桃花改成了繡球花,又往上加了幾朵風鈴,都是繁複的花樣,溫有枝無法,也隻能在這上麵為太子多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