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鬥技的效果十分顯著,多虧了趙寒兒那波廣告,來應聘的繡娘逐漸多了起來,各個一上來就要說自己的淒慘,嚇得溫有枝連忙貼了張告示,表明自家繡局招人唯女子與忠誠兩條,並非要求一定是愁苦的女子。
告示貼出去後,溫有枝都麻木了:“早知這樣,我就不該在鬥技時強調苦厄,我原隻是怕一一是個見風使舵想跳槽,才說這麼一句提點,沒想到竟帶來這樣大的誤解。”
楊秋妍“噗嗤”一聲笑了:“姐姐說的原也沒有錯,清河繡局建立之初不正是為了化渡苦厄女子?隻是姐姐不愛聽那些遭遇,覺著撕人傷口。”
溫有枝歎口氣:“我隻道他們能自力更生,不必攀附他人而活便好。”
說話間,外麵又有個女子抱著個孩子怯生生問:“這兒還招繡娘嗎?”
這事一直是李招娣負責,溫有枝沒動,瞥了一眼就繼續坐著,正繡著一朵花呢,被翻牆進來的王武嚇了一跳。
“......”溫有枝看著手上被戳出來的一個小孔,“大俠都不走正門?”
王武憨憨地撓撓頭:“看正門有人攔著,我一五大三粗的男人怕嚇著人。”
沒被當成人的溫有枝微笑:“有何貴乾?”
王武一拍手,想起了正事,臉色瞬間難看了起來,眉心間的憂愁掩都掩不住:“采星采清出事了!”
采清被一塊兒帶來繡局以後,一直沒來過繡局,溫有枝不清楚裡麵的緣由,隻是一路上都沒露過麵,跟采星兩個人窩在馬車裡,像個隱形人似的,溫有枝都覺著見她已經是幾百年前的事兒了。
溫有枝中途問過一回,趙宣隻說她們原是路邊被撿到的,自己也不甚清楚其背景來曆,聽說是家裡人要尋她們了,兩姐妹掙紮糾結著回不回。
溫有枝騰地一下站起來:“出什麼事了?”
她心裡其實隱隱有著猜測,無非兩個,一是要錢,二是要人。
“她們的母親鬨到太子府,說二位姑娘在太子身邊這麼長時間,怕是......硬要殿下娶了她們。”
溫有枝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這還不如要錢要人!
“殿下如何說?”溫有枝問。
王武歎口氣:“女子清白一事,造謠容易,辟謠難,此事殿下不論如何做,都破不了這個局。”
溫有枝沉默了。
趙宣是能解釋,可解釋完呢?誰信呢?
流言紛紛,唾沫都能淹死人,趙宣今日辯明白辯清楚了,明日還是會有人傳他水性楊花不負責,還以太子之位壓人。
采清采星也是,今日是清清白白一身乾淨,明日走街串巷時還是會聽著閒言碎語。
溫有枝垂著眼,隻覺著悲哀,清白一事被人利用確實是可惡,可被人利用的前提是有人在意。
她無法以一己之力扭轉這個封建時代的思想,無法聲嘶力竭地告訴他們無論此事真假如何,她都不能成為女子被威脅的緣由。
溫有枝乾嘔了一聲,胃裡翻江倒得海難受,為三言兩語便被毀了整個人生的采清采星姐妹,也為那些人對女性貞操的苛求。
“她倆......還好麼?”溫有枝捂著胃問。
王武搖搖頭,眼眶倏忽就紅了:“二位姑娘是仁人誌士,她們未為自己辯任何一言,隻道殿下不是那樣的人。”
溫有枝歎口氣,這如何說得清。
“我去看看她們。”
溫有枝步子剛邁出去,卻發現王武還站在原地沒動。
“怎麼?”溫有枝疑惑地看向王武,心中惴惴不安的感覺愈發強烈,竟是有些腿軟。
王武紅著眼,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殿下不讓我來跟姑娘講,怕姑娘傷心——采星、采星姑娘她......”
溫有枝的心倏忽就被擰緊了,眼前一黑,險些沒站穩,踉蹌了一下,適才胃裡那些不適在此刻一瞬間湧了出來,溫有枝“嘩”得一聲,吐了個天昏地暗。
她紅著眼角,蹲在地上站不直身子,哆嗦地問:“救回來了麼?”
王武緩慢地搖搖頭:“采清姑娘傷心欲絕,也要隨采星而去,被殿下攔著了,現下還在房中被嚴加看管,不讓她尋著輕生的機會。姑娘,采星姑娘三日後便要出殯,您......您去送她一程吧姑娘!”
溫有枝還愣著,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凝住了,冷得堪比十二月的雪,全身都忍不出打顫。
她自穿書以來,碰見過用心險惡之人,遭受過生死攸關之事,可此時卻是第一次真實地麵對死亡之事。
采星多活潑外向一人啊......怎的就了無生息變成了棺材裡不會鬨不會笑的一具屍體了呢?
她為何這兩日要忙著安置新繡娘而不去采買!?溫有枝重重閉上眼:“我想先去看看采清。”
未亡人最是難捱,采清本就喜歡把事兒都壓在心裡,現下怕更是寡言,趙宣能看住她一段時間,難道還能看著她一輩子?
總有鬆懈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