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多的心猛地一跳,唰地坐起來了。
雙手緊緊地拽著被子一角,聲音驚恐:“誰……你乾什麼!”
見人醒了,孟呈安也就鬆了手,語氣平靜:“叫你起床。”
猝然從睡夢中驚醒,陳多的胸口劇烈起伏,黑著臉給被子扯回來,蓋在自己身上。
……能不能注意點。
他又不是直的!
陳多意識到自己的性向後,還挺介意這個的,包括儘量不去公共廁所,不跟人勾肩搭背做特親密的行為。
最重要的是,他沒穿睡衣。
偷懶了,想自在一點。
孟呈安迷茫地眨了眨眼。
怎麼突然覺得,對方的臉有點紅。
還很氣惱的樣子?
“我回去做飯,簡單吃點吧。”
說完,孟呈安就往旁邊的凳子上一坐,不吭聲了。
陳多勉強笑了笑:“你乾嘛呢?”
這能乾嘛啊,等著人收拾好了帶回去啊,不然又不認路,哪兒知道他家住的地。
孟呈安不明所以地回答:“等你穿衣服。”
“……不用。”
陳多還扯著被子,語氣生硬:“哥,你在這兒站著我彆扭。”
孟呈安也不惱,倒也真的站起來出去了,心裡覺著有些好笑。
這皮膚白淨的,一看就是城裡來的,還挺嬌氣的,穿個衣服都要避著人。
門被從外麵關上了。
陳多從床上跳下來,手忙腳亂地穿衣服,簡單地洗漱了下,扒拉好頭發,就拉開門,笑嗬嗬地喊了聲哥。
孟呈安瞅他一眼,站起來走了。
成,這位哥的話是真的少。
步子也邁得特彆大,陳多腿到用時方恨短,一溜小跑地跟上了。
“哥,山上的石頭清理過了嗎?”
他多機靈,不問孟呈安有沒有打電話報備,而是問是否清理完畢,然後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
就是他今天,究竟能不能見到梁樂。
“嗯,”孟呈安推開院子的門,“中午能出發。”
陳多這才放下心來,跟著邁進門檻。
院子蠻大,沒種什麼瓜果蔬菜,靠牆砌了一溜的花壇,裡麵栽了顆碗口粗的樹,認不出是什麼品種,倒也鬱鬱蔥蔥。
陳多看了兩眼,回神的時候孟呈安已經進了廚房,他不好意思乾坐著,把背包放下,就要進去搭把手。
“不用,”
孟呈安趕人:“你在外麵等著就行。”
陳多灰溜溜地出來了,在院子中間的一個小凳子上坐下,雙手絞著衣角。
怪彆扭的。
不過也能看出來,這個孟呈安人不錯。
他搭了人家的車,借宿了一晚,這會兒還給自己做飯,壓根就不提錢的事。
陳多從包裡偷摸著拿出兩百塊錢,對折了下,看到窗沿那擱了罐茶葉,就給塞下麵了。
也是個心意。
沒多久,廚房就傳來了香味。
陳多咽了下口水。
孟呈安端著倆碗出來:“吃飯。”
金燦燦的小米粥,裡麵還加了紅薯,一份炒青菜,一碟子煎餅,還有幾顆煮雞蛋。
嘗一口,熱乎乎的。
陳多舒服得都要眯起眼睛了,他是地地道道的中餐胃,對於最近時興的西餐壓根沒興趣,就愛這口的家常便飯,隻是工作太忙,時常應付了事,已經很久,沒有喝上一碗熬煮出來的米粥了。
一顆剝好的雞蛋遞了過來。
陳多的睫毛抖了下,接住了。
雞蛋過了涼水,殼兒都完整地剝了下來,潔白又光滑。
孟呈安也是順手了。
可能是陳多皮膚白淨,長得顯嫩,他潛意識裡就給人當小孩看——反正跟他那幫糙漢子兄弟不一樣,畢竟後者不會因為他掀了被子,就悄咪咪地紅了耳朵。
陳多垂著眼眸,兀自出神。
曾經的梁樂,也是這樣子對他噓寒問暖。
吃個雞蛋都要幫他剝殼兒。
陳多不是那種會為了廉價的“對我好”,就輕易心動的人。
也笑著回絕,說彆這樣,我又不是沒長手。
但其實心裡還是很開心,能擁有這麼一份小小的偏愛。
隻是那個在路邊小店裡,為自己拉凳子抽筷子的梁樂,已經離他太過遙遠,陌生到都想不起當時的模樣。
梁樂是個目的性很強的人。
對他好了,也要獲得相應的回報。
陳多最早沒看出來,後來知道了也沒往心裡去——他的戀愛觀就是,倆人都簡簡單單的,開心就好,彆整那麼斤斤計較,或者花裡胡哨的玩意。
所以在陳多拒絕和他當眾親吻後,梁樂的這種“偏愛”,就越來越少。
陳多很體諒對方,會檢討自己。
他對梁樂的好,是細致的,不動聲色的。
在對方忙碌的時候,不去打擾,而是儘力地分憂,不忽略梁樂的咳嗽,把衝好的感冒藥倒進保溫杯,然後貼上叮囑的紙條。
也會為了梁樂的業務,努力地牽線搭橋。
說到底,他不過畢業兩年。
多年輕呐!
那天晚上,爛醉如泥的富商指著他的鼻子,說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過來敬我的酒?
陳多就笑笑,舉起手中的酒杯,一飲而儘。
可惜像是習慣了繁忙的工作一般,梁樂也逐漸無視了他的體貼。
畢竟有誰會注意到周圍的空氣呢?
陳多又開始摳自己的衣角了。
“……這兒。”
“嗯?”
陳多茫然地抬頭,看到孟呈安有些焦灼的目光。
“你嘴巴沾到東西了,”
孟呈安在自己臉上點了點:“就在這裡。”
“哪兒啊?”
陳多用手背擦了下嘴巴,低頭一瞅,似乎是有些蛋黃的痕跡……
沒等反應過來,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就擦拭了他的嘴角。
陳多呆住,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
忍無可忍的孟呈安,拿著紙巾,給陳多臉上的飯漬擦乾淨了。
也不知道這人在想啥,吃個飯就開始走神,臉弄臟就算了,居然還直接用手去擦!
孟呈安給紙遞過去:“還有手。”
陳多:“……”
老老實實地接過,給手背也擦了一遍。
也是,弄上臟東西沒什麼,擦乾淨就行。
陳多一笑,眼睛就彎得像月牙:“哥,好啦。”
對麵的孟呈安點點頭,臉上沒什麼表情,而心裡終於——
舒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