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遲遲沒回,程然又打了個問號過來。
蘇檸用手背擦乾眼淚:【還好。】
那邊安靜了一分鐘。
程然:想聽琴嗎?
蘇檸:嗯。
程然:有沒有特彆想聽的?
蘇檸:剛剛的《命運交響曲》吧。
消息發過去幾秒,鋼琴聲重新響起,阿姨在外麵奇怪的嘟囔,說以往練琴時間都是下午,今天怎麼突然上午都開始練習了。
蘇檸坐在地上,閉上眼聽。
他的鋼琴蘊含著溫柔強大的力量,如同從湖邊將她撈起的那雙手,極具安全感。
程然:好點了嗎?
蘇檸:好多了。
蘇檸下巴枕著膝蓋,外麵傳來敲門聲,她趕緊將手機摁滅,藏在枕頭下。
“檸檸,中午想吃什麼?”母親問。
時隔三百多天,母親再一次詢問她的意見。
蘇檸不吭聲,母親也沒再繼續,門外又安靜下來,確認母親離開後她再次把手機拿出來,程然給她分享了一張照片。
是太陽。
他站在彈鋼琴的窗口拍的。
蘇檸從地上爬起來,臉上和腰上還痛著。她拉開窗簾,烈陽高高掛在空中,照進屋內在地板上割裂成幾何圖形。
第一次蘇檸感覺到的炎熱煩躁,而是溫暖。
大概是知道他也在一起看。
程然:中午吃什麼?
蘇檸:不知道。
阿姨做什麼她吃什麼。
程然:我下午要出去一趟。
蘇檸眼睫輕顫:好。
父親取了古箏過來,足有一人高的古箏在這間屋子裡相對擁擠,父親將古箏放在沙發上,古箏用琴布包著,一看便是小心保管著。
“檸檸,你的琴帶來了。”母親說。
蘇檸看著那粉白色的琴布,那些記憶又湧了上來,她被推著往前,一步步超近沙發,她還是不敢過去,本能的抗拒,想要遠離。
她抓著媽媽的手,“媽媽,我不要彈琴。”
她哭著求媽媽,“媽媽,我不要彈琴。”
母親沒想到她會忽然反悔,“檸檸,你忘了小時候媽媽教過你什麼嗎?答應的事就要做到。”
蘇檸搖頭,“可是媽媽我真的不想彈琴。”
母親看著她,“檸檸,聽話,媽媽不想看你挨打。”
!!!
蘇檸抬眼看父親,父親臉上已隱有怒氣,她看著父親,又看看母親,再看看自動到陽台不參與的阿姨,他們都在等著她彈琴,等著她聽話。
“我不要彈琴!”
“你再說一遍?!”
蘇檸看著臉色鐵青的父親,像上次場景重演,“我不要彈琴,我這輩子都不想再彈琴!”
“啪!”
也如上次一樣,等待她的是父親的耳光,還有謾罵和母親的哭聲。蘇檸被打得半坐在地上,看著近在咫尺的古箏,困在囚籠許久的困獸在今天要破籠而出,她抓住琴布的一端,古箏很重,她右手使不上力一個踉蹌,咬著牙忍著右手的痛,將古箏扔出去。
“你敢!”
古箏砸到牆上,發出沉悶的聲音,下一秒她就被大力推開,緊接著臉上又挨了一巴掌,她被打得眼冒金星,看著父親去拆開琴布,確認古箏壞沒壞。
她那一下雖然砸在牆上,但並未造成實質性的損傷,父母鬆了口氣,蘇檸眼裡卻有東西在破裂。
“既然你不想彈琴,那就嫁人。”父親說,“你也這麼大了,也該結婚生子了。”
好似有一雙手緊緊攥住她的心臟,她喘不過氣,眼神漸漸黯淡,像是終於接受了一個事實,她沉默著不再吭聲,所有力氣都被抽走乾淨。
“爸,媽。”她聲音很低很輕,“從小到大,你們到底愛過我嗎?”
母親心疼的想要過來,但被父親攔住。
母親淚眼朦朧,“檸檸,你是媽媽十月懷胎生下來的,是從我生上掉下來的肉,我們怎麼可能不愛你?”
蘇檸想笑,但試了幾次都失敗,她看著母親越來越大的肚子,“祝你們一家幸福。”
她近乎遺言的話,母親哭得更凶了,父親安撫著母親,一邊責怪她將母親氣成這個樣子。
蘇檸無所謂了,她甚至覺得,如果能被父親打死就解脫了。
她雙手抱膝,對周圍的一切都失去興趣。
父親還在罵著,她聽得恍恍惚惚,隻零稀聽到一句“你不如死了乾淨。”
是啊。
她不如死了乾淨。
她瞥到中午阿姨用來削水果的刀,她一把拿起,阿姨被嚇到叫出聲來。
“又玩自殺這一套是吧,有本事你就割。”
“檸檸,你冷靜點。”
蘇檸仿佛屏蔽了他們的聲音,刀割破手腕,裙子被血染紅,耳邊響起尖叫和痛哭,“哐當”一聲,刀落在地上,她麵無表情的看著血不斷往外流。
可惜,跟程然無法告彆了。
她閉上眼,隨著血液流失,她感覺自己的五感都在消失,直到手上的傷口被堵住,她費勁的抬眼,看見程然焦急擔憂的臉。
她張張嘴。
“彆說話,我帶你去醫院。”
他將她抱起,他身上依舊是好聞的洗衣液味道,讓人安心。蘇檸靠在他懷裡,眼皮變得仿佛千斤重。
“彆睡,再堅持一下。”程然聲音染上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