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玉娘原本還打算和忠王再辯駁一番,可他如此輕易的妥協了,現下,她竟有些心慌,不知自己在沈承風心中的地位竟是會讓忠王忌憚的位置。
沈府·倚風院
“少爺真是的,剛醒就要去救那個要殺了他的丫頭,現在好了,這躺在床上又醒不來了。”
“彆廢話了,枕玉,少爺的事哪裡是我們這些下人可以議論的。”
枕玉撇撇嘴,嘟囔道:“孽緣啊,孽緣。”
轉而聽見身後有裙擺拖地的聲音,在這安靜的院中顯得格外清楚,枕玉轉身,還以為自己看見了仙女。
隻見玉娘一身淡藍漸變長裙配上珠白大襖,頭戴金色朱釵步搖,未施粉黛卻熠熠生輝。
隻是玉娘看起來稍顯尷尬,這一身是忠王讓丫鬟給她打扮的,她拒絕不得,隻好頂著這一身過於引人注目的行頭前來,還未見沈承風,倒是先見了後她一步的李鳳鸞。
“像,太像了。”跟在她後頭的琳琅感歎道。
玉娘自然知道琳琅說自己像的是那個清月公主許成湘,可是她早就死了,人死不能複生,她再怎麼像,也不可能是她,更不能是她。
李鳳鸞則是難得沒有見她就吵,玉娘見院中的人都看呆了,隻得輕咳了幾聲。
李鳳鸞這才嘲諷起她,“你這女人,若不是你頂了一張和我嫂嫂一般的臉,沈大哥又怎麼會放過你。”
玉娘沒說話,徑直往沈承風的臥房走去,並未理會她。
李鳳鸞見自己被無視了,剛準備追上去討個說法,立刻就被枕玉攔住了。
“郡主,郡主留步,王爺不是讓您在院中彆出來嗎?再說,我們少爺需要靜養,還請您見諒。”
“那為什麼那個女人可以進去?”
枕玉無言,隻是堵在門口還是不讓她進去。
心裡道:還有哪個女子能比您聒噪嗎?
午夜降臨,玉娘點起了蠟燭,沈府本就隻有沈承風管家,沈二少又是個傻的,除了沈府的幾個心腹幾乎無人知道沈承風如今還沒有醒,為了守住風聲,現如今連著幾天都是是玉娘在照顧沈承風,也算是還了自己想要殺了他的那份愧疚。
臥房隻有一張床,好在還有一張小榻,玉娘便直接在那榻上歇息,可是輾轉反側,是無論如何都睡不著,望著那桌上有一本書,這才發現是上次試探沈承風看得那本兵書,玉娘拿起來翻了一二頁,卻是覺得熟悉,這本書正是大啟那有名的清月公主寫的兵書,書裡的二十四陣法,尤其是最後一陣,變化多端,極難破解,除非對方經驗老到,否則很有可能命喪黃泉。
玉娘摩挲著這頁,想要看清最後一行字,卻發現不知何時被人用水暈開了,早已看不清寫了些什麼。
玉娘並不想多看,隻是想起那位清月公主,自己就心煩意亂,轉而又將書扔在了一邊,一轉頭,就可以看見躺在床上的沈承風。
不可避免的就想起了枕玉那時說的那些話,她是習武之人,自然是聽的一清二楚,忠王也知道枕玉藏不住什麼事,故而他是故意讓她聽見的。
他想警告自己,讓她見沈承風不是因為怕沈承風知曉,更不可能怕她。
聽聞忠王和沈家的兩個兄弟曾經征戰四方,是戰友更是好兄弟,他們幾人之間的情誼,又豈是她一個外人可以插足的?
玉娘還在想著心事,突然見男人睫毛輕顫,似有蘇醒的跡象,此時此刻,她卻是怕了,於是快速的閉上了眼假寐。
沈承風睜了眼,轉頭便見燭光所照之處,是玉娘酣睡的模樣,心下不免一動,又訝於她怎麼出現在了這裡。
“你這小丫頭,又拿什麼威脅了彆人?”
他坐起身來,之前昏睡了太久,現下是毫無睡意,於是點燃了一旁的台燭,拿著台燭一步一步的走到她的身邊。
玉娘忽然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麼要裝睡,隻是如今由不得她,忽而感覺自己腰間被人握住,又懸了空,男人穩穩的抱起了自己,隨即便將她抱上了床。
男人坐在床邊替她掖了掖被角,又坐在床邊許久,久到玉娘真的睡著了。
玉娘醒時,周遭已不剩一人,不免心驚,她坐起身,快速穿好鞋襪,又在一處花田裡找到他。
沈承風正蹲在那裡澆花,他挽著袖子,頭發披散著,僅用了一隻白玉發簪,如同謫仙一般,這又與平日裡那個油嘴滑舌的風流公子大相庭徑,一時之間,玉娘竟不知如何麵對他。
沈承風倒是先察覺了她,“小玉娘子,這幾日多謝你的照顧了。”
這樣的疏離和冷漠讓她一時之間覺得沈承風更加的陌生了,“我有事情想要問你。”她頓了一下才道:“我阿爹、阿娘是不是你殺的?”
沈承風一愣,手上澆花的動作也停了下來,“你記起來了?”
玉娘有些瑟縮,這樣的沈承風看起來有些可怕,“你隻需告訴我是或不是。”
“是。”
不知為何,玉娘的眼裡忽然蓄起了淚水,那滿目瘡痍曆曆在目,她又豈能忘?又豈敢忘?
想他之前對自己那般照顧,又次次放過了她,那句,“玉娘,這是我欠你的”通通都有了解釋。
“你想如何做?替你父母報仇嗎?”
沈承風的質問在她的耳邊響起,“殺了你就能讓我爹娘回來嗎?”
她其實並不需要這個答案,或許隻是給自己一個遠離沈承風的理由,也許她其實很在乎這個答案,心裡期許著她們還可以保持之前那樣平淡的關係,即使站在對立麵,但是誰也不用傷害誰。
可是無論是哪一種,都再也不能了。
“沈承風,放過我,也放過你吧,我不明白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無論是愧疚還是一時興起覺得捉弄我很好玩,我不想像你一樣活在過去。”活在那個隻有許成湘的過去。
沈承風望著她卻是沒在說話,白色的花在風中微微顫抖,清晨的陽光打在人的身上卻是毫無暖意,綠葉上的露水凝結成珠順勢而落又快速成冰,甚至來不及掉落在地上就草草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她試著殺過他一次,他沒有抵抗,她亦下不了手,既如此,又何必互相糾纏至兩敗俱傷。
皇帝身邊的李公公忽然傳來聖旨,玉娘早已等候多時,“公公,我和您走。”
沈承風看著她毫不猶豫離去的背影,卻是沒有阻攔,正如他一次次的看著她去奔赴刀山火海的每一次一樣,他尊重她每一次的選擇,希望她不要將自己弄得遍體鱗傷,希望她一輩子都能平安順遂,她痛苦的,他就讓他一輩子都不要想起來;她失望的,他就讓她永遠都不會再見。
可是上天總是不儘人意,他放手又或是不放手,她也總是會受傷。
無論她是玉娘還是許成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