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老師們談的不再是研究,而是婚戒、離婚財產分割、單身母親等她十分不喜歡的話題。他說鑽戒要花三個月工資,買到手裡就跌價,不如買等值的黃金,可以增值;他們國家,退休金也要分給情婦;中國單身母親生存不下去……不時地看向她,她並不想接話。菜不太夠,他讓她再點兩個。她於是點了道豆腐,加了道大家都喜歡的片皮鴨。豆腐一上來,他就說,那是她的豆腐,要吃她的豆腐。她岔開話頭說,是大家的,他卻堅持說是她點的,就是她的……
他分配出租車,與她一同回學校。帶著打包的豆腐,還是不依不饒地說是她的豆腐,請她教漢語是什麼意思。她說,她不是故意裝作不知,但這一定不是傳統漢語。在校園裡,他依然要寫到博客裡,說在吃她的豆腐。她反唇相譏:如果他寫,她就在他辦公室門口裝炸彈,算他走運,她不知道他房間號,不然就裝他住的地方。他很開心地走了。
她寫好了新稿子,要見他。他感冒了,卻還是答應。她知道後,煮了薑水給他。他喝著,卻沒好好談她的稿子,談起了他在學校裡的緋聞。她生氣了,卻不想與病人爭吵,就走了。
月食,她拿著相機在校園裡拍照,撞見他和那位女老師。他問她怎麼在到處晃;她說在拍照。他問拍什麼;她說,拍月亮,不是拍你。他說你穿得真多;她說,當然。她想在香椽樹下拍月食,沒想到他們還在那裡。她就拍她的,不看他們。後來拍完了,他們也不見了。
她問他問題,他不再仔細回答。她表現出幽怨,他也抱怨說她不聽他的,不知心裡在想什麼。她覺得委屈,明明很努力地做研究了呀!心裡在想什麼?一個年紀一把的老女人,還在學校裡混,難道不是想做出點兒事情出來嗎?
她很擔心未來的三年都要活在他的影響下。她想在博士開始前不再與他開過份的玩笑,問他她有哪裡不好,讓他總是那她尋開心。他生氣了,不知道她為什麼一定要他做導師,既然他讓她不開心,為什麼還要堅持。請她考慮換導師。她慌了:隻有他一個人理解她的研究,也最了解她的學術水平。放棄他,就得再考慮翻譯專業……她於是不再想誰是誰非,向他道歉。他卻不接受,因為她沒錯,隻想她換導師。他不想多年奮鬥得來的工作毀在她手裡,因為她所講的,會被學校定為性騷擾,累及他師德,讓他再也不能在任何學校當老師……她不知道這些,隻因為她不能控製自己的情緒,不能當麵跟他談。她保證,不論以後發生什麼,她都會控製自己的情感。他這才不再氣轟轟的;她放心了。
她認識到,她愛他;盡管他不愛她,但是她暫時不會愛上別人,於是跟那個男孩分手了。
於是,又是他們倆共同努力,寫好了研究計劃。
在漫長的等待中,她的朋友家人比她更焦急,弄得她也不安了。他讓她相信他。結果,三個月後,他告訴她,找不到第二導師,申請失敗了。要改研究計劃。星期五這樣說的,要她星期一見他。那個周末,她差點兒發瘋了,好在她調整得好。他隻告訴她大致的方向和課題,她於是重新開始。
一周後,她依然找不到他說的任何線索,抱怨說,如果覺得她不行,就早點兒說,這麼拖著算怎麼回事?他笑著說,你真的想放棄,我馬上就拒了你,我這種好導師哪找去?遞給她一本書,--正是她請他幫忙借的那本,告訴她這裡有線索。她真想掐死他。
兩周後,他約她和另一個同學一起參加被名校錄取的同學的生日晚餐,他請客。在意大利餐廳,菜很貴,每人隻點了一道菜,沒點牛排。他說還沒吃飽,講起吃人肉的案件,說了很久。她受不了了,問,為什麼吃完飯說這個。他說沒吃飽。她說那可以再點。他用手捏她的胳膊,說,案犯說,人肉好吃。她讓他別碰她,可以試試那兩個男同學。他堅持說女人的肉好吃。過了會兒,他又說到人肉,又一次捏她。她已經開始醉了,還是沒能把杯中的酒倒在他臉上。她要在他的學生麵前顧及他的麵子,盡管在同學麵前,她沒有了麵子。
事後的一周她快速完成了新的研究計劃,並在博客裡詢問他捏她的原因。他既沒回郵件,也沒回博客留言。她又留了很多留言,他依舊不回。上線也不理她。她真的要瘋了。那些天,任何人都不能跟她談她的研究,她的未來,一談,她就會說一堆讓人震驚的話。她也覺得自己不太正常,開始躲避所有人。
一個工程係的博士會常常約她,對她很好。她也有些動心了。但是她知道,她還愛他。她很想躲開他,卻又想完成這個研究。她想,不然在學校裡找份工作,同時等錄取好了,寫給他,他依然不回。她到他辦公室,問他是否看了郵件,他顯然沒有。但是說申請工作不會影響錄取,隻是可能得不到工作,因為那是給家境優越的當地女孩準備的。既使得到了,錄取後她也要辭職。
第一次,她想離開他,去一個沒有他的地方。那裡,她可以不再想念他,接受其他人。她真的開始想這件事了。選了個有她認識的老師的好學校,那裡申請的截止日期是下半年。她還有時間準備。
又一周,他回復了,幾乎把她寫的東西全部都刪了,重新寫了一份,問她還有什麼加的沒有。一周後,她回復,第一次以姓氏稱他。道,實在想不出要加什麼。隻是覺得不能從一開始就抄他的,需要自己寫出有原創性的東西。他第二天就回復,說這些就是些沒用的東西,隻要能錄取,以後的工作都是她做,研究當然是她自己的。她可以聽他的,也可以完全不聽。
一周後,她寫出了一份新的研究概要。他正是在閱卷當中,自然又是沒空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