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嗎”，顧輕舟慵懶的靠在椅背上，搖晃著手中的酒杯，波瀾起伏的紅酒，擋住半張臉，模糊了表情。

牆上指針，嘎吱嘎吱的，劃向七點，像是給她煩亂的心情，配著音。

最終還是胃占了上風，陳念眼睛直勾勾盯著，麵前的魚咽口水。

“麵不好吃”，她歎著氣擺頭。

顧輕舟隻靜靜看著桌麵。

夏日夜晚飄過的熱氣，筷子輕放的無聲，屏幕上手指擺動的啞劇，都給尷尬的氣氛，又加上一絲微妙。

畢竟是顧輕舟家，陳念是拎得清的，克製有力，甚至是過分生分的。

她瑉了抿嘴，緩和氣氛，“你廚藝真好”。

顧輕舟猛的抬頭，“陳念，你怕我嗎”，刻意咬著字音，聲線低啞的，像是小石子，在心頭碾軋而過，眼神無焦，像是問人，又似在問己。

陳念被硌到，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好像從很久以前，就是這樣，人緣很好的大哥，領著顧輕舟來吃飯，讓喊哥，她照做。

大哥是陽光活潑型的，認識兩秒，就能成朋友的社牛達人，兄妹之間，相處起來無拘無束。

而顧輕舟時常一個人，身上總像是有一層無形的罩子，誰也進不去，更像是家裡沉默寡言的長輩，她自然多了一分敬畏，保持距離。

可要說怕，也說不上，可能是好朋友的妹妹，顧輕舟對她算是不錯的，比如放晚自習，有一段時間，都是他負責送的。

“怕什麼，你又不會吃人，我隻是懂禮貌，有家教罷了”，她扯著嗓，還不忘自誇。

“誰說不會吃人，也許呢”，許是受酒精的熏陶，顧輕舟的眼神，有些迷離。

吃人不是犯法的嗎？果然酒喝多了，什麼話都敢往外講，不過起碼會開玩笑了，也是好事。

陳念想了兩秒，“可喜可賀，上仙終於接地氣了”。

顧輕舟從鼻腔哼出聲音，變魔術般的，拿出全套碗筷，擺在她麵前。

“吃吧，你不是租戶，當自己家一樣，不用拘著，我在不在都是”

彆人是背乘大樹好乘涼，她是背乘親哥得好處，顧輕舟向來重義氣，要不然，也不會幫她寫寒假作業。

“明白，以後不會生分了”，她起身狗腿的，幫著添了一大碗飯，“大哥有你這個朋友，真是三生有幸”，搶先說出標準答案。

世間武功唯快不破，隻要她說的夠快，顧輕舟就不能用這理由，反複傷害她幼小心靈。

“嗯”，顧輕舟含糊不明點頭，把裝魚的盤子，往前挪動。

見他並沒有辯駁，陳念不免有些小沮喪，到底是他太不近人情，還是她做人太失敗，認識好多年，到頭來，仍一點感情都無。

“就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嗎？”，她嘴快的禿擼出來，問完自己都呆住了，把頭埋進飯碗。

顧輕舟杯中的酒，灑到手背，抽出紙優雅的擦乾，“實習有著路了嗎”，拿過桌上的招聘簡介。

不會撒謊，也不用轉移的這麼生硬吧！陳念被堵到，顧輕舟那顆接近零度的心，她就算帶著火爐也暖不動。

她硬接著，“沒有呢，你手上的這家，明天有校招，會去試試”，提到麵試，她那沒由來的低落心情，更是沉到穀底，扒著飯隨意的問著，“聽哥說，你也學法律的，這家有認識的人嗎”。

“這家嗎”，顧輕舟拿在手裡，玩味的看過去。

也不知是她眼神太好，還是聽覺超標，陳念就覺得她，聽出看出滿滿的拒絕，仿佛在說想走後門是吧，抱歉噠咩。

她忙放下筷子，“罷了，你也不在這邊發展，應該沒認識的”，自顧自的替他答了。

“你...”，顧輕舟坐直。

他該不會還想教育這樣不對吧？

“好久沒吃這麼飽了”，她捂著西瓜肚子，癱在椅背上，有樣學樣的，強製切斷話題

“之前都餓著了”，顧輕舟搖搖頭，接過話茬。

那倒也沒有，她從小胃口就刁，不吃蔥薑香菜，在家裡時，全家都遷就，可到了外麵，隻得挑著撿著吃，今天桌上的所有菜，裡麵都沒放她不吃的，自然吃的暢快。

“我最大的夢想，就是有錢後，把所有香菜和薑，都給連根拔了”，她皺著眉頭，數落香菜的味道，“謝謝，輕舟哥”，脆生生的表達謝意，心裡飄飄然的竊喜。

“不用，回來的急，忘了買配料”，顧輕舟吃光最後一口飯，聲音淡淡的。

顧輕舟就是顧輕舟，從不給旁人，覺得他友好的機會，結束對話，隻需一秒。

“哦”，她硬擠著發出音，為了掩飾自作多情的尷尬，拿起碗就要去刷。

“放著吧，我還沒吃完，不是要麵試嗎，簡曆做好了沒有”，顧輕舟眼睛向茶幾看去。

陳念看他急迫的眼神，心裡了然，明明都已經吃飽，就為了把她支走忙簡曆，徹底絕了，走後門的心思，還要吃到撐。

“吃完了叫我”，她留下話，跑到沙發上，拿出電腦點了幾下，又打開電視。

顧輕舟把肉夾到碗裡放著，換到對麵，背對著客廳。

她看的津津有味，直到進廣告，才想起刷碗的事，望過去，餐桌哪還有人，忙跑到廚房，顧輕舟正低頭，認真擦拭碗碟。

“看入迷了”，她不好意思的撓頭，挽起袖子。

“馬上就好”，顧輕舟晃了晃，手中盤子的水，眼睛指向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