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魏-1
一個人的誕生應該是怎麼樣的?
這個問題我想了很久,很久,久到我再次從屍橫遍野的戰場回歸,身上帶著濃厚的鮮血味回到實驗室,然後神色麻木、平靜地聽我的造物主——牧神!他那些或是瘋狂,或是熱情,或是暴·虐的廢話連篇。
牧神,他並不喜歡我啊……
最後在厭煩的目光注視下,衝刷乾淨的身體再度連接上機器,推進幽暗冰冷的營養液中,強製休。
那些討人厭的話語和情緒與我隔著一層青黑色的液體交流,可我什麼也聽不了,消弭殆儘的何止是聲音,連同我的意識一塊不見了。
至今為止,我也沒有想明白造物主創造我的複雜心思,更不明白我與人類的客觀差彆。
是的!我不是人類。
牧神總喜歡這樣說,他的眼神比我接觸過的任何事物都要冰冷,他隻在乎他自己。
而他暫時還以為我是聽話的武器,他哪裡知道我腦子亂糟糟的比那些腦漿炸裂的屍體更混亂。
我一塌糊塗地接收了太多太多的知識,偏偏我所知的一切都是扭曲的,連同我對【人類】這個名詞的理解,
多虧了腦中不知怎麼就存在的語言,以及牧神支離破碎的言語,還有更多是在我手中沒有呼吸的屍體。
【人類】是會說話的動物,他們聰明,但很複雜,十分複雜。
可我呢?我是什麼呢?我擁有著恐怖的力量,隨便動動手指都能奪去【人類】的生命。
唯一開口的機會也被牧神剝奪了,他真的好討厭啊!
我分不清時間,感知不到太多情緒,連思考的問題都很愚笨……
但事實上,在我觀察中,我和人類並沒有多少差異。
——我有幸從反射的鏡麵上窺見我自己的模樣。
和【人類】的相似處,我是指在樣貌上。
頭發、眉毛、眼睛、睫毛、鼻子、嘴唇、耳朵、牙齒、舌頭、身軀,以及手腳和皮膚……我和我看到的人類區彆不大。
那麼牧神為什麼一定要將我歸屬到與人類不同的物種上呢?
因為我是個被他控製的東西嗎?
牧神總說我是他的東西,東西不需要思考能力……
——他就是在自欺欺人啊!
反正我有思想,他就算說千百遍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一個他恨不得撕碎我的理由。
和其他人不同,我已經習慣了牧神的存在,我並不害怕他繼續做什麼,殺人而已,大不了,我也倒下去。
隻是,相處時間越久,牧神的精神越緊繃,因為他的敵人對他恨之入骨了。
越來越害怕的造物主偶爾會神色安靜下來,自言自語,他看著我時眼中流淌著鮮血般黏稠的感情,那倒不是恨什麼的,我看不懂。
他也不在乎我,他一個人說:“人類是因為思想和靈魂的存在才得到異能力的青睞有加,而你隻是欺騙手段,幾千行的代碼怎麼會創造出真正的人類呢!不能的,所以【特異點】才會被我這麼簡單的控製著任我所用……巴黎那群人都是廢物,他們都是蠢貨,他們隻知道維護自己……”
我還是不理解,我連存在都沒領悟,而新的名詞又讓我絞儘腦汁,我要是能聽懂他想表達的意思就好了,這樣我心裡麵還能罵罵他。
不過,思想和靈魂,那到底是什麼東西,人類擁有思想和靈魂才能算【人類】嗎?
那麼我沒有這兩樣東西,所以就不算是人類嗎?
不對啊!我有思想,我隻是不能開口說話罷了!這家夥到底想要什麼呢?
繼續和牧神待在一起,我一定也會變成他那樣吧?
我也會認真想想自己的未來的,雖然有些不切實際,但我也很無奈,又或者說是——苦惱。
不過,牧神肯定不會讓我死得那麼輕鬆,他肯定要挖掉我的全部意義。
【特異點】是我力量的源泉,它在我的身軀中就是那顆無時無刻都要跳動的心臟,每次呼吸都在迸發力量,而攻擊他人就是火山爆發。
最初,它每一次律動都讓我感覺到短暫性的心驚膽戰,持久性的惴惴不安,我和它隔著一扇門,拿走它的力量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這個讓我很是惶恐不安的存在究竟是什麼可怕的東西,我不是很了解,隻知道沒了它我就得消失。
可牧神這個人完全不懂我的痛苦,他想用就用,卻不知道我在承受什麼折磨。
隨著時間的流逝,我慢慢習慣了它的存在,知道如何和它保持平衡,也就沒有那麼不安。
當然,現在的我也隻是能假裝平靜地看待它和我擠在一個身體裡呼吸了,但每失控一次,我就又擔心有一天它徹底失去控製。
那一定是很可怕的事情,我必定會消失掉。
——其實我如果能真的消失掉也好,總比我擔心自己被那家夥吞噬掉來得強。
我總是這樣顛三倒四地亂想,不過,我沒法控製自己啦!
而這些潛在的擔憂隻有我自己知道,作為被創造的生物,一個怪物,姑且這麼自稱吧!
——我並沒有自由可言。
牧神需要我時,我才能徹底清楚地蘇醒過來,用不受控製的身體去觀察世界的本質,這都怪他,是他創造了我。
我又沒有權利掌控自己的身體,大腦隻是在遵從牧神的命令而指揮身體行動。
時間推移,隻能證明創造我的科學家真是個瘋狂的男人,他的眼中的紅色越來深了,嘴角拉得越發誇張,他有點兒絕望了吧?
對我倒是從一而終,就根本就沒有我的存在。
好吧!我得承認,他隻是喜歡我那聽話又實力恐怖的身體,甚至十分厭惡我,眼神毫不掩飾自己的惡意。
無法開口的我隻能默默地想:“牧神,你怎麼就不能把我的意識也抹除呢?如果是那樣該多好,你不用這樣怨恨又貪婪地盯著我,也不用那樣煩躁又不安地擔憂我對你的背叛。”
沒錯!我就不可能真心服從牧神的命令,我滿腦子在想離開這個男人,遠遠地離開他的控製。
而現實是,我無法忤逆牧神,而他也離不開我,離開我他會被千刀萬剮的吧?
真是的,他到底想做什麼呢?好好地非要殺人,這不是討人厭嗎?
我的碎碎念也挺多的,特彆是被身體深處另一位家夥霸占後,我就忍不住想事情分散我的痛苦。
——牧神不能消除我,因為沒了我的存在,這具身體就會變成真正的一次性武器,用了就報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