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給他安排我這麼一個危險又可怕的怪物讓他監視管理。
他到底是怎麼想的,他不怕死嗎?
我搖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他不怕的,他怎麼會怕死呢!
我見過他的眼睛,我見過他的模樣,他和牧神對峙時平靜得像一潭死水,仿佛冰冷刺骨的枯萎荒原。
自顧自想地,我甚至忽視這是我自由的時刻。
按理來說,我應該去享受自由地呼吸,明媚的陽光,遼闊的藍天,飄浮的雲朵,風吹過臉頰帶來的氣息……
可真當一切降臨時,我卻沒有貪婪地去攝取自由的生活,我跟在蘭波身後,悄悄地走在道路上。
對於那些將視線投向我的人類,我既不喜歡,也不討厭,他們毫無威脅力。
我的視線被前麵的背影占據,心神不寧,思緒萬千,彙不成統一思想。
離開了牧神,離開了實驗室,離開了牢籠,但我並沒有自由,我還是被無形的束縛控製著。
到底是我的思想,還是我的周圍的人類,我分不清這個,兩者都有,因為我對這個世界很陌生,並不了解。
“到了。”
前方傳來蘭波的聲音,他打斷了我的胡思亂想,他向我走來,似乎看出了我的抗拒,還是伸出手牽住我的手腕,聲音很輕,動作也很輕,他不該碰我的,無論他多麼厲害,他都不該碰我的,握住我等同於向死神低頭。
可蘭波沒有一絲驚慌、害怕,堅定地拉著我,徑直往陳列衣物的房間裡走去。
他很怕冷,“很快就好,不會耽誤我們太長時間。你得有合適的衣服換洗,這是為你好,也是為其他人好,你看上去真冷,如果生病了會很難受的,而且會很麻煩的……”
感受著微弱的牽引力,我的心臟有短暫加速跳動,皮革手套摩擦著我的皮膚上,我很想斷了他的手。
阿爾蒂爾·蘭波——好囉唆!
推開門時,門鈴發出叮鈴叮鈴聲音,悅耳、脆亮、輕快,我覺得很好聽。
阿爾蒂爾·蘭波沒有一點防護措施就把我帶進去溫暖的房子裡,那裡麵的人可真不少,他們的腦袋齊刷刷地轉過來,眼睛流出好奇的目光,他們打量著我們。
一個留著小胡子的消瘦男人走過來,熱烈地歡迎道:“先生們,早上好,您們需要什麼?”
我無法形容那種熱情,像沸騰的化學物品,他的表情看上去過分熱切了,有討好恭維的意思。
他的視線焦點落在我身上,他的眼睛在一瞬間瞪大,嘴角的笑容又上揚了幾個度,用一種曲折不平的語調,說:“真是的,太不理智啊!誰給你準備這一身衣服的,他們腦子進水了嗎?你都不覺得難受嗎?”
這個人眼神譴責,先看向我,又看向蘭波,手舞足蹈著歎息,搖晃腦袋發出不滿的聲音,全身上下所有的肢體動作都在費力地表達批評意見。
我不理解為什麼他要痛苦,但不妨礙我對他的愚蠢感到敬佩。
他知道自己麵前的人是誰嗎?他知道給我這一身衣服的人是誰嗎?
不!他什麼都不知道。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會傳到那群王八蛋耳朵裡,他們如果生氣了,隨便遷怒一下。
這個男人在死神麵前跳舞,還對自己的見解沾沾自喜,我祝他好運。
阿爾蒂爾·蘭波一臉冷漠,和他說道:“先生,請幫助他選出現在合適的衣服。”
小胡子男人自信地抬起下巴,“先生們請和我來,這邊走!”
他絲毫不畏懼蘭波的冷臉,驕傲地仰起頭,矯揉造作地說:“我可不是那些初出茅廬的年輕人,我售出的衣服絕對能讓他的魅力超常發揮作用,迷倒巴黎也綽綽有餘。”
他有病,我確信,魅力個頭,能讓那群人對我道歉嗎!謊話成性的家夥!
在接下來的長達10分鐘的介紹和推薦中,我知道這個留著小胡子的男人是店主,我知道他病得不輕,從沒見過這麼能說的人類,他真是個多話且浮誇到底的人。
隨便拿了幾套衣服,就此打斷他廢話連篇。
店主喋喋不休,一直不停地說話,他總念叨著:“怎麼能選那麼素的顏色,雖然很好,但是太寡淡了……”
事實上,我也不懂什麼品味,隻是在觀察其他人的服飾和蘭波的眼神中選了幾套。
他的碎碎念影響不了我和蘭波,蘭波小聲地對我說:“不用在意太多,你喜歡這些就好。”
我其實對這些沒喜歡和不喜歡,一直待在這裡讓我很悶,周圍人的目光總是充滿探究。
特彆是在我臉頰的頭發被蘭波撥到耳後時,那探究的視線格外強烈,時刻挑戰我的神經,我隨手抓了兩把,長發覆蓋麵頰。
哪怕我知道他們無法威脅我,我還是會不可自抑地感到不悅,以及厭煩。
這種隱晦的窺視比牢籠的冰冷的窺視更讓我難以適應,因為我搞不清楚他們想從我這裡獲得什麼。
索性,我們很快就能離開這個狹小的觀察室了。
蘭波俯身在耳邊告訴我,他要去付錢,讓我等一會。
付錢,是人類最基礎交換方式,我沒錢。
此時,即使我對金錢沒有概念,我也知道我的生活不能離開金錢。
目前來看,我什麼都沒有,倒欠錢,可我將來會有多少錢呢?
我和政府談判的結果是,我為他們提供力量,他們為我隱瞞身份解決生活所需,並且不再追究我以前的罪責。
償還掉債務之後,到底還會有什麼給到我,其實並不清楚呢!
我的人生充滿謊言與無奈,不過不要緊,我也欺騙人類,我們互相欺騙好了,最後誰也沒法怪罪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