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魏-6

“你的想法我會采納，但不是現在。”聽不出高興，還是沮喪的語氣，蘭波的聲音低沉而平緩。

我觀察著他的言行舉止，麵色蒼白而安靜，眉宇間顯而易見的憂愁感。

接下來，蘭波比之前更多了幾分慎重，自顧自地對我安排道：“今天發生的事情，如果被問起我會如實報告上去。至於其他的安排，那是我接到其他指令需要考慮的。”

以上，呆板無趣的闡述讓我對他的印象多了一個新標簽——固執。

可笑得很，他不會主動隱瞞，但他願意幫助我躲開審問。

隻不過，上級的命令是蘭波的出發點，追究到底，我——什麼也不算。

那些人當然會知道我身邊發生了什麼。

我歪過頭，眼眸微微垂落，內心頓感虛無。

在這個車水馬龍的城市，我和人行道的樹並無二致，隨口答道：“知道了。”

我們之間的氣氛回到了最初那次見麵的時候，不冷不熱，不理不睬。

百無聊賴的我聽見蘭波，說：“走吧！還有很多日常用品需要采購，不要浪費時間了。”

我哼了一聲氣音，無所謂地跟上他的步伐。

真不理解他是裝好人，還是性格好，做這麼多是乾什麼？難道說試圖挽回那些看不見的東西？

默契沒有，友誼沒有，感情是懷疑的，想受傷那就來吧！

可我的惡意揣測影響不了蘭波，

接下來，我不會去反駁他的話，看起來也順從乖巧，他執意繼續執行任務，我悠閒散步體會自由之風。

這也不是蘭波的錯，他聽從命令，我委曲求全。

不過，我的確不相信他，我希望他對我們的關心更心知肚明，不要對我抱有任何期待。

忘掉那些不愉快吧！我有什麼可信任的，他有什麼可期待的，合作關係而已，彆太當回事。

路上雙雙保持沉默。

五顏六色的色彩擠入眼眶，大腦被這花花世界所吸引注意力。

耳畔聽見各種各樣的聲音，和我們擦肩而過的路人語速流暢地說話聲，冷風穿梭在巷子的回響，鞋麵和大地的摩擦震動，還有汽車的鳴音……唯獨沒有我們對話的聲音。

這是蘭波的原本性格，沉默寡言的性格。

介於我們之間的身高差，我側過頭時要揚起下巴，抬起眼睛，才能看清身邊人的側臉。

蘭波很消瘦，身上色彩單調，臉色蒼白，麵色冷漠，頭發卻很黑，襯托著膚色更冷淡了。

怕冷的他穿得很多，圍著厚厚的灰色圍巾，戴著雪白的耳罩，黑夜般寂靜的卷曲長發遮掩住線條分明的臉部輪廓，看起來很虛弱的樣子。

我能看到的隻有一部分，我看不懂他這個人，讀不明白他的表情是否真實，或許都是假的。

視線下移過程中，我仔細端詳他的長相五官。

平滑的額頭，濃密悠長的眉毛，眉骨下凹陷的眼窩，褶皺的眼皮，稀疏的長睫毛，乾淨如琉璃的金綠色眼球。

眼睛下的皮膚有著疲勞過度後才能呈現出來的青紫效果，很淡，容易讓人忽視。

高挺的鼻梁，泛著紅暈圓潤飽滿的鼻頭，乾燥發白的薄唇，很乾淨的下巴……

我難得能近距離長時間觀察一個活著的人認真活著的狀態，就算是我這個不懂美醜定義的家夥，也覺得他比之前那些人好看些，順眼多了。

我的心裡想法過得很快，收回視線前蘭波轉過臉看向我。

他語氣低沉地說道：“保爾？”

陽光穿過他的眼瞳將之渲染為金色，有些疑惑，眉目散發著淡淡的憂傷。

我猛然意識到那個名字是誰的。

——蘭波這是在叫我，他想做什麼？

滿心不解，使我一時措手不及，來不及閃躲。

我偷偷摸摸地觀察蘭波，結果被抓了個現行。

現在，迎麵對視上他視線那一刻，我清楚的看見他眼睛裡倒映出的自己是多麼的呆滯，雖然我本來就沒有表情，但我覺得我很呆傻。

“嗯。”我遲緩又機械地回複著，且緩緩轉過頭不再看他的臉，下意識不想被人抓住犯蠢的把柄。

但我聽見他笑了，很溫和平靜地笑聲。

心裡產生莫名其妙的不滿，我一點都不好奇他是什麼表情了，一點都不，無論什麼樣的笑容我都不好奇，他取笑我！

真實情況是我不接受他的笑，這顯得我很笨，和之前不服氣的樣子根本不一樣。

我現在寧可和一個真正仇視著自己的敵人相處，也不想和他待在一塊了。

蘭波問：“保爾，你對我的樣貌有什麼看法嗎？”

保爾，保爾？蘭波，蘭波！

雖然在交換後“保爾”就是我的名字了，而我將默認他是阿爾蒂爾·蘭波，但顯然我還沒有做好成為保爾·魏爾倫的思想準備。

歸根結底，我沒有接受他出現我的生活中，他得到我的名字，我其實有不悅……

算了吧！已經無法挽回了。在判定我們倆合作不行之前，我被動地接受對方這樣的稱呼自己。

結束一段關係，然後又重新開始另一段關係，苦澀的味道永遠無法散去。

我沒有感到開心，我竟然感到有點難過，可我難過什麼呢？比起死去的人，我該知足了是吧，可一想到從此以後有人拿住繩索勒住我還是受不了。

良久之後，蘭波，說：“可能開始有些不習慣，你多聽聽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