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落在皇帝的懷裡並不是很自在,皇帝不會抱孩子,甚至比不上福利院裡的人們會抱。
但他也不挑剔,隻是更喜歡溫溫柔柔的梅勒思,那雙手永遠不會帶給他疼痛的感覺,也許梅勒思給了他這個世界的第一份溫暖,他產生的依賴的情緒越來越濃烈了。
梅勒思半個身子隱匿在艙門後的黑暗裡,朝他豎起一根手指,那個動作溫落懂得,是讓他不要說話的意思,以前常常可以看見大人們做,他偶爾會聽偶爾不會聽,現在他一定會聽。
梅勒思還怕他聽不懂,輕聲哄道:“寶寶,就等一會兒好嗎?”
溫落正是粘大人的年齡,但他不想讓梅勒思為難,便乖乖地點點頭,接著兩隻手摟住皇帝的脖子,手指抓著皇帝的頭發,似乎很喜歡這款硬粗的發質,因為很耐扯。
奧圖文頭皮有點疼,但他能忍住,比起精神力紊亂時的痛苦,小人魚的玩鬨還不足以讓他皺眉頭。
頂著媒體閃爍的信息燈,奧圖文低聲道:“落落,你要是想折磨我,我也不介意,但是這麼多人看著,至少要給我留一點尊嚴。”
溫落咬著嘴唇,終於意識到了隨便扯彆人頭發是不對的,但也意識到了奧圖文給了他多少耐心,心裡很愧疚,想了想,捧起皇帝的一縷頭發捂在胸口,“mut。”(對不起。)
幼崽很真誠地道歉,稚嫩的動作充滿童真,那種道歉動作不屬於任何一族的人類,隻有可能是人魚獨有的道歉方式,像把珍珠捧在胸前,對生養他們的海洋做出莊嚴的承諾,連眼神都柔潤細膩。
奧圖文感覺旁邊的攝像機照得頻率更快了,媒體不想錯過這一刻,任何人魚的動作和語言都會成為整個帝國的研究方向和時尚的潮流元素,而今夜帶著人魚出現的皇帝,將是明天的頭版頭條。
奧圖文不擅長在公眾麵前表現一切私人情緒,唯獨對溫落,他想要做些什麼來哄他開心。
哪怕明天帝國媒體會大篇幅刊登他“作秀”“表演”“豢養人魚”“帝王的陰謀”之類的不良話題,他也不想這一刻讓小人魚的真心落空。
但是人魚的尾巴滑溜溜的,奧圖文的懷抱沒有那麼穩當,隨時有種幼崽要從胳膊縫兒裡摔下去的不安全感。
溫落不僅恐水還恐高,小聲提醒他說:“gin gua ski?”(可以抱緊一點嗎?)
但溫落忘記了皇帝聽不懂人魚語,隻好主動摟緊他的脖子。
皇帝渾身一僵,扭過臉來看溫落,不太敢相信:“你在……抱我嗎?”
溫落不理解為什麼他滿目驚訝,但也確實也是在抱著皇帝,便點頭,“ar。”
幼崽的聲音又輕又軟,奧圖文無師自通地明白了小人魚在應答他的話,低垂著眼睛,心尖兒就那麼一顫,突然發覺溫落的上衣款式下擺是流蘇,散落在腰際的魚鱗上,又柔軟又可愛。
奧圖文便解下自己的圍巾,搭在他脖子上。
繼而,皇帝抬起頭,大手扣緊了幼崽的後背,在更加激烈的拍照聲中大步流星地走進宴會廳。
溫落歪著頭枕在皇帝的脖頸旁邊,茫然的看著鏡頭,閃光燈那麼刺眼,他的角膜因此出現一層薄薄的反光翳膜,完全將那雙烏黑明亮的大眼睛暴露在聚光燈下。
人魚的尾巴慢吞吞地卷上皇帝的腰,小人魚把臉擱在皇帝肩膀上,臉上軟軟的肉嘟起來一層,淡紅的嘴唇輕抿著,聽見有人喊他,他會慢慢地看過去,然後用很認真的眼神盯著人看,那眼珠好像會說話,含著一汪水,像深情的海洋平靜如鏡。
皇帝覺得身後那群媒體人的精神狀態都不是很好,為什麼發出一陣陣類似於哀歎的奇怪聲音?看起來人魚幼崽暫時沒有治愈人類精神力的能力,正好放在身邊養養。
丹澤爾大公已經等待多時,對於這個脾性日漸暴躁的侄兒,他準備好了無數個開場白。
奧圖文對他的態度從來都是寡淡的,自從耶利克去世後,奧圖文把自己封閉起來,對大臣們冷言冷語,做出的政治決策愈發直白果決,雖說雷厲風行不是毛病,但這樣下去皇帝遲早會惹出禍端。
隻是他沒想到,向來對孩子沒耐性的皇帝,會親手抱著那條人魚進門,一副失而複得所以視若珍寶的樣子,所有大臣都看在眼裡,相信所有人心裡受到的震驚都一樣。
丹澤爾的眸中劃過一絲失望。
曾經皇帝口口聲聲說自己寧死也不用抑製器,因為他自己能夠承受精神力高壓反噬的痛苦,也是因為皇帝的表率,人們願意用自己的力量去壓製精神力,而不是借助外部工具,畢竟抑製器用久了會成癮。
可今天奧圖文主動戴了抑製器,他是不是遺忘了,自己的哥哥、他的父皇耶利克過於依賴抑製器的悲劇?
哥哥太愛阿嫚皇後,每次靠近她都戴著抑製器,生怕脆弱的她會受傷,他總是小心翼翼,所以最後成癮的時候,他那麼痛苦,死得那麼年輕。
丹澤爾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
皇帝的到來使宴會廳裡的氣氛優雅起來,小溫落就看著一波接一波的人們彎腰行禮,有的人會想來碰碰他的尾巴,全都被皇帝拒絕。
“他還小,怕燙,很嬌氣,”皇帝認真地告訴他們:“你們的手心溫度會讓人魚很難受,他是低溫生物。”
“喔,對不起。”
大廳裡的人都聽見了,之後大家就遠遠地看著溫落,奧圖文感覺到了大家的不自在,早早就結束了寒暄。
其實他一向不願意和臣僚們說很多話,他們害怕他,他也不願意嚇到他們。從小到大他都是這樣過來的,除了父皇、母後、老師、鷹心衛還有兄弟姐妹,能和他說上話的人寥寥無幾。
皇帝也是人,最開始是有些孤獨的,但是時間長了,他也就習慣了一個人的日子,至少沉浸在政務裡,能讓他暫時忘記現實中的種種煩惱。
丹澤爾走到他身邊,一貫的語氣說:“一起坐下吃飯嗎?”
奧古斯塔們說話的方式都不冷不淡,包括今晚的主角,白鷺星係的上將,三皇女,琴塔。
琴塔在和梅勒思說話,她眉目清秀,明豔大氣,身穿女武神的紅衣軟鎧甲,手臂上綁定著光鞭機甲,植入方式很特彆,是刺穿皮膚直接連接到血管裡的,血液是刺激機甲的燃料,所以光鞭每揮動一次就紅亮一次,以燃燒血液為代價的武器,是女武神在戰場上無往不利的神級機甲。
琴塔也就隻有在麵對老師的時候,臉上才出現一絲女孩子的痕跡,甚至在和老師往這邊走的時間,她還笑了一下,坐到奧圖文身邊,自然地喊了聲:“二哥,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