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圖文搖搖頭，把他抱出來，帶回房間裡，“先在床上坐一下，我把簾子拉開，看看你的床。”

溫落安靜地坐在床上，抬頭看著陌生的環境，有些不適應，手指一直摳床單，直到奧圖文拉開房間左側的星空隔斷簾，然後回身抱起他，把他放進水晶魚缸裡。

“試試水溫，不舒服的話，我再去換。”

皇帝在政事上雷厲風行，對小溫落卻極儘耐心，這多少有點不尋常。

亞瑟知道自己該離開了。

溫落是很好養活的那種魚，沒什麼可挑剔的，水溫高一度低一度都無關緊要，他慢慢滑落在水缸底，溫馴地把臉貼在缸壁上，“pad。”

奧圖文見他在水裡自在的尾巴，終於放心了，“今晚就睡在這裡，不用擔心，我會陪著你的。”

溫落看見這裡所有養魚器材一應俱全，這才找到一點家的感覺，燈關閉之後，他閉上眼睛，放任自己沉入水底，困意很快襲來。

奧圖文沒有睡，他打開光腦查看各個星球傳來的消息，但是看著看著他有些心猿意馬，手不受控製地打開了星網。

他現在有點想看國民們是怎麼評價他的，之前他一直在逃避，現在一想，輿論總不會比戰場還可怕。

星網以版塊歸類，政治、軍事、經濟、股票、社科、傳媒、知識、娛樂，這些基層版塊裡每天都在發布著大量的訊息，而最頂端的精神力版塊，是人類社會星網獨有的論壇。

皇帝進入了精神力版塊，瀏覽民眾對人魚的看法，越看越皺眉頭，原來在他們心裡，皇帝囚禁著小人魚，試圖把小人魚養大了獨吞人魚的治愈力。

奧圖文挑起半邊眉毛，在這條留言後評論：“皇帝不是這樣的人。”

不料被正義網友攻擊到當場退網。

“你彆把皇帝想象成溫柔的人，他被刺殺時砍掉了刺客的頭，血噴了一牆。”

“皇帝一劍戳死三個叛軍的視頻你要嗎？還有赤手擰掉異種蟲族腦袋的？據說蟲族的小蝴蝶蟲母親自出麵，才結束了戰亂。”

“皇帝的精神力把烈士紀念堂的相框都震碎了，後來自掏腰包補的。我們雖然尊敬皇帝，但他一定很需要人魚，你彆替他解釋了，你個奧古斯塔腦殘粉。”

奧圖文關上光腦，長出一口氣，他決定短時間內不看星網。

轉頭去看小人魚，溫落在水裡蜷縮成一個銀光球，珊瑚叢裡沉睡的人魚真有童話裡的影子，奧圖文想起年幼時母親給他讀過的人魚故事，靜悄悄地走過去，趴在玻璃上看。

不知不覺，時間過得很快。

他以為今夜就能這麼安然度過，然而老師說過的話猶如魔音繞耳，奧圖文心有不安，果然事情的發展也照著他最不想看見的方向去了。

小溫落在水裡“醒了”，翻了個身，然而眉頭皺起來。

魚鰓在抖動，睡夢中的小魚崽混淆了肺呼吸和腮呼吸的區彆，真的嗆水了。

奧圖文雙眸驟然深紅震顫，他能聽見人魚幼崽發出含糊不清的嬰語，吐出的氣泡飄上水麵，亂動的魚尾刮倒了珊瑚叢，溫落茫然地睜開眼睛，看見一枚鱗片飄落在缸底的白沙石裡。

溫落看著鱗片發呆。

皇帝頓時有種不太好的預感，果不其然，人魚崽看見自己鱗片掉了，嘴巴輕輕抿住，身體傾倒過去抓住鱗片，放在胸口，一顆珍珠緩緩在眼角凝成，咕嚕滾落臉龐。

水裡傳來細弱的哭聲，皇帝倒吸一口涼氣，連忙挽起袖子，把手沉浸在冷水裡，咬著牙把小魚崽撈了上來。

“落落，落落，對不起，我沒有注意到你。”

小魚崽抿緊了嘴唇，淚汪汪地看著自己的尾巴，珍珠不停地從眼角滑落。

奧圖文知道他一定疼，把溫落抱在懷裡的那一刻，皇帝手忙腳亂且福至心靈地意識到了一件事。

幼崽和人類嬰兒都有夜裡翻滾的習慣，這不是床上，隨便翻滾也不會掉下來。

深海冰冷黑暗，生長著姿態嶙峋的生物，成年人魚們會把幼崽藏在洞裡或者扇貝殼裡防止幼崽隨海底洋流飄走，或者被虎鯨、抹香鯨等海洋生物偷走，最重要的也是防止幼崽柔嫩的鱗片被刮掉。

奧圖文感覺天都快塌了，連聲說：“我，我去給你找醫官，你等一等，哦，對，我看看這鱗片能不能沾上？”

溫落掛著淚痕，從腦海中的生物本能裡尋找了答案，擦了擦眼淚，拍拍他，“se。”

沒事的，會再長。

皇帝根本不能放心，叫來醫官，確認鱗片是可再生的才放心。

醫官們打了一針止疼劑，臨走時還囑咐今晚不要讓傷口沾水了，雖然是人魚崽，但傷口一樣會潰爛。

這一遭折騰下來已經兩個小時過去，奧圖文看了眼溫落，小人魚已經困得睜不開眼睛，靠在床頭上直點頭，痛意應該緩解了。

“你，要不在我床上睡？”

溫落身子一歪就倒了。

這張床從沒躺過彆人。

但是人魚好像可以。

奧圖文心一橫，自己躺上了床，隨後小溫落就側身躺了過來，尾巴摟住了皇帝的腰，他頭發軟乎乎的，埋進了皇帝的頸窩裡。

抱著睡會不會好一點？

奧圖文遲疑著抬起手，把溫落摟進懷裡。

溫落在他頸窩裡找到個舒服的位置，睡著就不動了，呼吸聲也輕輕的。

……可是他真的好軟啊。

皇帝的嘴角抑製不住地上揚，突然覺得被星網罵好像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