緹白沒想到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子,他本來打算到死那天都不和溫落打交道的。
皇帝把人魚帶回來那天他沒有去湊熱鬨,皇帝為了人魚和親叔叔硬剛的時候他沒在場,林林總總那麼多和小魚崽相遇的場合他都避過去了。
然而現在人魚卻在他懷裡躺著,起因甚至是想吃自己養的魚。
緹白墮落地想,人魚絕對是蠱惑心靈的奇特物種,沒有之一。
但是溫落很懂事,懂事得有點過分,在小獸與小孩之間維持了微妙的平衡,麵對他的時候,大部分人會混淆到底是和人魚說話,還是和人類說話。
緹白心裡盤旋著另一件事,他記得,小魚崽是會區彆對待每一個人的,而且他明顯更喜歡帝師先生,貿然來到他這裡,會不習慣的吧。
神殿裡隻有他一個活物,希望他不小心窺見什麼秘密的時候,不要被嚇到,他唯一能做的保證就是不滅口。
上山的途中,溫落在緹白的懷裡一路看著觀景長廊,太陽宮腳下是首都星海拔最高的區域,風吹拂過緹白金色的長發,輕拂過溫落的臉,溫落被頭發吸引視線,用手握起一縷,放在鼻子底下輕嗅了嗅,耳朵抖了抖,幼圓的眼睛微微眯起來,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緹白看著小人魚的一係列動作,仿佛這都是小動物感知世界時特有的舉動,小人魚的鼻尖濕潤挺拔,他好像在聞風的味道。
風裡有傍晚冷冽的氣息,每天太陽升起又落下,緹白從來不覺得那些東西是有味道的。
緹白不由得問:“你聞到什麼了嗎?”
溫落回眸看著他,此刻他正深深靠進他懷裡,剛開始見麵時的生疏仿佛隨著肢體的碰觸逐漸消失,緹白茶色的眼眸像柔和的珠子,和他冰冷疏離的外表差彆很大。
不論他怎麼裝凶,溫落都覺得他脾氣其實很不錯的,所以他並不怕緹白,點點頭說:“好聞的,味道。”
他的帝國語說的不算流暢,這些天他一直在和梅勒思先生學習說話,白天吃飯玩耍學說話,晚上看書識字,現在已經小有成果,很多句子雖然談不上脫口而出,但語句清晰,還經常得到先生熱情的誇讚,這讓溫落一想起來就覺得很有成就感。
緹白還是沒從風裡聞到什麼味道,但是聽了溫落的說法,他心裡有一點被撬開,暖洋洋的感覺。
緹白把他抱回神殿,“先閉眼。”
他蒙住了溫落的眼睛,隨後放任自己的觸手遍布在神殿裡,而觸手們從他身上脫落,回到固定的地點,化成麵無表情的“人類”,熟練地穿上白袍,站在原處,一切就和平常沒什麼分彆。
“好了,歡迎來我的神殿做客,這裡很簡陋,你不嫌棄就好。”緹白把手從小溫落臉上拿開,順手還捏了下他的臉。
緹白雙眸微微睜大,覺得手感真好,臉蛋軟綿綿的,要不,再捏一下吧?
他手指頭上用了點力氣,但是溫落沒有躲避,閉著眼睛把頭抵在他鎖骨上,大有一種任他擺布的感覺。
緹白的嘴角微不可查地揚了揚,他都不掙紮的,好乖,果然有一點可愛。
“睜眼吧。”
溫落揉揉眼睛睜開,他並不知道緹白為什麼遮他的眼睛,但他想如果緹白不想說的話,他就不問。
緹白不是梅勒思,他不會像他一樣總是縱容自己,而是有些冷漠的,像這樣答應抱他已經是意料之外了,他不敢要求更多,摟著他的脖子,生怕他把自己給摔下去。
溫落抬起頭,看著神殿外站崗的白衣傳教士,看了一會兒說:“昨天,不是,他。”
緹白捏了捏手指頭,裝作不懂:“什麼?”
溫落試圖讓緹白明白他想說的話,昨天站在這裡的人不長這個樣子,但他掌握的詞彙量比較少,還不能把話說的很明白。
緹白是故意要欺負他的,小溫落這麼小,正是好欺負的時候,他當然知道每天的觸手都長得不一樣,但他不可能告訴小人魚,反而有點享受欺負溫落的過程,這條人魚這麼聰明,長大了可就不好騙了。
“你在說什麼?”緹白故意說:“我聽不懂,你們人魚說話有口音,你慢點說。”
小溫落還是第一次聽彆人這麼說他,聽話地又說了一遍,“昨天,不是,他,站這裡。”
緹白這次不裝聽不懂了,而是肯定的說:“昨天就是他,你認錯人了。你可能視力不好,人魚在海裡視物遠,但是在陸地上可能因為光線的折射,出現了容貌偏差,我的神殿裡永遠都是那麼幾個人把守,孤獨又無聊,一定是你看錯了。”
“不。”溫落連連搖頭,沒有看錯,“不,沒有,不是。”
緹白說:“就是你看錯了。”
溫落疑惑地看著緹白,含著眼淚,剛對這個人建立起來的信任轉變成了懷疑。
緹白看著他眼睛裡的淚水,故意不去哄,也不安慰,一副沒看見的樣子。
溫落卻想,是不是緹白的認知能力有問題?所以不記得昨天還在眼前的人?還是說他的視力不好,所以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