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運後的那段日子有一段休整期,大家的訓練不會十分的緊鑼密鼓,可以適當放鬆和調整。可即便如此,時間也仿佛一列加急的快車,呼嘯著從眼前駛過。
程啟鋒無意中聽說,張玥檸似乎更加忙碌了些,往返港澳的冠軍彙演結束後沒多久,接踵而至的商業活動和各品牌的廣告代言便開始向她不斷拋出橄欖枝。
她一向不愛拋頭露臉,更不喜歡涉及娛樂和商業,而眼下也似乎是被一係列關聯的活動和代言強製著裹挾往前走。
不過是明媚閃耀的日子裡該享受和擁有的所有,一切看起來都合乎情理。他陡然眯起眼,牽起一個欣慰的笑。
然而也是在這個時候,一些從未有過的緋聞幾乎是一夜之間在隊內和隊外同時傳開來,諸多娛樂媒體和八卦雜誌借機開始蠢蠢欲動,煽風點火,在各路報道中誇大其詞,甚至還跟拍到了不少被他們稱作“實錘”的照片。
程啟鋒最初得知這些消息,是從吳赫那裡的一本雜誌上看到的。
枯燥的訓練日常裡,八卦總能成為大家閒暇之餘拿來放鬆和嬉笑的談資,娛樂圈和體壇的一些花邊新聞也時常被他們當做茶餘飯後的一點樂子,大家房間裡所有七七八八的娛樂周刊還有八卦雜誌經常會相互之間傳閱來看。
而不知從哪帶回的一本最新一期的八卦周刊,是程啟鋒在吳赫床頭找手機充電器時發現的。吳赫並沒有像往常一樣選擇和他一起分享,而是藏在了枕頭下方。
看雜誌封麵的褶皺程度,竟不知已經被壓了多少天。
程啟鋒帶著好奇隨手翻開,恰好直接翻到了其中被折起頁腳的一頁,而這一頁正包含著最重要的信息和照片,琳琅滿目的消息儘數在他的眼底鋪開來。
雖然照片的畫質高糊,可根據標題和一目十行後的內容大約能分辨,照片上的兩個人是張玥檸和北京奧運會跳水冠軍,韓駿,近日來他們二人頻頻一起同框出現在各大廣告拍攝和商業活動中。
結合整篇報道的內容,似乎也能隱約看出,照片上的他們舉止甚是親密,非同一般。甚至還有幾張畫麵正是他們公寓的大門外,模模糊糊中能看見一輛銀灰色的車出現在兩人的身後。
看完一整篇報道,合上雜誌,再回想起近兩天吳赫跟他說話總是時不時吞吐支吾,仿佛一直有什麼話想說,卻總欲言又止的樣子,程啟鋒此時大概是明白了什麼。
這條新聞已經登上了雜誌,隊裡的其他人大概率都已經有所耳聞,可近日來卻沒有任何一個人在程啟鋒麵前提及過此事,吳赫甚至還把雜誌藏在了枕頭下。
看樣子,他們都默契地選擇了對他隱瞞。
雜誌被大力捏在手裡差不多已經破了一個角,程啟鋒自嘲地笑著搖了搖頭,斷裂的理智見縫插針般侵襲著他本就昏聵的大腦,強裝鎮定和冷靜的麵具終究還是被撕扯得四分五裂。
他的眼尾開始不自主發燙,眼眸低垂的瞬間,他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時間,估摸著吳赫快回來了,他急忙抬手抹掉眼角呼之欲出的潮濕,上下來回幾十次滾著喉結,欲把眼淚從眼底逼退,把痛苦吞掉,再將褶皺的雜誌封麵輕輕撫平,重新放回吳赫的枕頭下方。
一切看起來被他處理得恰如其分,可惜好像作用並不大,強忍了多日的情緒像是終於尋到缺口,頭腦眩暈又坐立難安,胸口的烈火燒得愈加旺盛,糾纏著混沌直湧心臟,來勢洶洶的淚水滾到嘴角邊,一陣酸澀後又滑進喉嚨裡。
那是黃連烹煮後的清苦,讓他難受到快要發狂。
他乾脆跑進洗手間裡,抬手將一捧又一捧的水衝刷著自己的臉。幾個回合過後,他的拳頭不受控地攥緊,猛然朝著洗手台上狠狠砸去,幾秒後堅硬的台麵上染上一股溫熱,手指關節慢慢暴出青筋,這才開始隱隱有了麻木的痛感。
可淚水卻還是像開閘卸力一般,從眼眶裡斷線般滾落,他的喉中不斷發出痛苦的嗚咽,他彎下腰,直接把臉埋進了已經蓄滿水的水池,借此匿住哭聲。
幾分鐘後,靜謐的洗手間內水聲和哭聲都已逐漸停止,失控情緒也已全然消減,他緩緩抬起頭,雙手撐在台麵上,麵向前方未染塵埃的鏡麵,看著鏡中眼眶通紅,神色狼狽的自己,嘴角勾出了一抹諷刺又苦澀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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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們聽說了嗎?檸姐最近好像交了男朋友了,是跳水隊的韓駿!”
“已經知道啦,還用得著聽說啊,八卦雜誌和報刊可全都上了,聽說還是體壇板塊的頭條呢!”
“他倆應該就是這次奧運冠軍港澳行的時候認識的吧,回來以後又一起參加了不少活動,這慢慢地接觸就多了呀!”
“我前兩天還看見韓駿開車送檸姐到公寓門口呢,頭一回見本人!哎,你們彆說,韓駿長得是真帥!”
“不會吧,這跳水隊和咱們也不順路,怎麼送啊?”
“繞路都願意啊,這你都不懂!”
“聽說韓駿也是北京人,家裡條件特彆好,好像...好像還是什麼世家來著...”
“檸姐也北京的哎...那他倆很般配呀,俊男靚女,還都是奧運冠軍!”
“你瞎說什麼呀,他倆般配,那咱們鋒哥怎麼辦?鋒哥可是先認識檸姐的,他倆這都多少年了...”
“就是啊,你胳膊肘怎麼往外拐,我先入為主,我還是覺得檸姐和鋒哥是最配的!韓駿再帥,也沒咱們鋒哥帥!”
“可是他倆都這麼多年了也沒進展呢,韓駿就不一樣了,看起來對檸姐的追求攻勢挺猛的,要換做是我,估計也招架不住!”
......
消息自然還是會傳開的,自女隊中的小隊員起,除了八卦,看帥哥更是姑娘們天生的本能,她們自然也知道程啟鋒和張玥檸這麼多年來友達以上可始終戀人未滿的關係,這也成了她們近日來最愛七嘴八舌的話題。
“咳...咳...”吳赫和孟霖突然出現,打斷了姑娘們絮絮叨叨的八卦時間。
“不好好練球,都在聊啥呢?”吳赫嘴角掛著一絲不明深意的笑容,率先開了口。
“哎,赫哥、孟哥,最近的小道消息看到了沒呀,檸姐好像談戀愛了,對方是家境好、長得又帥的韓駿...”
孟霖不經意聳了聳肩,臉上神情相比往日嚴肅了幾分: “都說了是小道消息,再說了,就那些個狗仔隊發的報道,能信嗎?他們常年唯恐天下不亂,也就隻能騙騙你們這些小女生咯!”
“才不是,孟哥,上周五晚上我可是親眼看見韓駿開車送檸姐回來的,他倆那舉動...說實話,還真有點親密,讓我不得不信狗仔的新聞...”
“他倆最近不是一塊兒拍廣告嗎?結束了人把檸姐送回來,這也很正常嘛,”孟霖的語氣平靜得緊,堅決矢口否認: “這隻能證明人家作為男士,比較紳士有禮貌,也不能代表啥,你們這些姑娘可千萬彆聽風就是雨的啊!”
“這樣啊...那咱們也不亂猜了,找個機會直接問問檸姐,可不就啥都清楚啦!”
“行了啊,狗仔的新聞永遠都有誇張的成分在裡邊兒,你們就彆跟著起哄了,”吳赫眉頭輕蹙: “好好訓練,不許八卦,當心你們下次給檸姐做陪練她打哭你們!”
姑娘們麵麵相覷一番,倒也懂分寸,都嬉笑著跑開回到了球桌旁。
吳赫和孟霖二人相視一眼,兩人的臉上雖然無波無瀾,可眼神中卻透著難以言明的擔憂神色。
“赫,你覺得是真的嗎?”孟霖愣怔著一張臉,仿佛覺得事情並不那麼簡單。
“我隻能希望它不是真的...”吳赫皺了皺眉,無聲地歎了口氣: “但如果真是事實,那也怪不了任何人,隻能怪瘋子自己不爭氣,這是他自己的決定...”
“我怎麼感覺不像是空穴來風呢?”孟霖倏地從場邊跳起: “不行,我忍不住了,我要去找老張問個清楚!”
吳赫一把將他拽回來,果斷搖著頭: “你先彆去!”
“咋就不能去了?”孟霖儼然氣急敗壞,臉色鐵青極其難看: “你要覺得老張那死鴨子嘴硬的個性不肯說,那我就去問吳娜,再不行問梁指,怎麼著都能得到點兒有用的訊息吧?怎麼著都比那雜誌上的報道可靠吧?”
吳赫的眼睛深不可測地轉了轉,脫口而出: “因為我還是更願意相信這事兒純屬炒作,根本不是真的!”
“為啥?”
“這麼多年,我相信老張是喜歡瘋子的,她那麼慢熱一個人,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說不愛就不愛,更不可能那麼快和一個根本不熟悉的人在一起,你看她以前和我們相處你就知道了,而瘋子對她來說根本就是個特例!”
“所以啊,我得找她問個明白!”孟霖倒吸一口冷氣,仍然滿滿的焦慮: “瘋子這個當局者腦袋發昏不爭氣,指望不上他,可咱們旁觀者這些年看得可是清清楚楚的!他倆要就這麼錯過了,或者真像雜誌裡寫的那樣,瘋子豈不是被人後來居上?作為兄弟,我反正是替他咽不下這口氣!”
“老孟,咱不是第一天認識他倆了,他倆的個性實在太像了,”相比孟霖的衝動,吳赫繼續保持著冷靜客觀: “你現在去找老張,然後她告訴你雜誌上寫的都是真的,你打算怎麼辦?就老張那個性,她決定的事,咱能有法子讓她改變主意嗎?如果她告訴你一切都是炒作,她喜歡的人是瘋子,可瘋子已經決心放手,他在這個節骨眼上,又有可能重新回頭嗎?”
孟霖一下恍然,他無措地坐下又站起,數個來回讓他慌亂不安。吳赫垂著腦袋,平靜又無奈再道: “他倆攤牌的那天,我不是沒勸過他,就算他自己看不明白,我也和他明說了,老張喜歡他,否則不會一次次聯係他,我勸他彆放手,可最後他還是那麼固執沒有聽我的...”
孟霖抓狂地撓著頭,皺眉道: “我就不明白了,他倆明明都喜歡對方,乾嘛非得這樣折磨自己也折磨對方呢?”
吳赫無奈地揚了揚嘴角: “瘋子固執,老張驕傲,你忘了,曾經我們還說過,這倆的性格遇到一起根本就是硬碰硬!”
孟霖抬眼,也驀地如夢初醒: “所以說,他倆決定要做的事兒,十匹馬都拉不回來。”
吳赫輕聲道: “可不是嗎?也許他倆就是這世上唯一能讓彼此回心轉意的人,可現在他們都已經死了心。”
“瘋子現在知道這事兒了嗎?”
“應該不知道,看他最近情緒還算正常,我們這邊兒肯定沒人敢告訴他,那本雜誌我也一直藏著...”吳赫搖搖頭: “其實這些天我一直想找個機會告訴他,可我每次看見他吧,也總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