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Chapter20 “那就祝福你……(1 / 2)

軟癮17度[乒乓] 番茄魚蛋 10449 字 10個月前

當分針和時針再次並攏重合在12點,高高懸掛在牆上的時鐘再次提醒著每一個世間的人,新的一天再次開始,時間也從不曾為任何人做過停留。

有人說,人就像是一塊彩色的玻璃,當太陽出來的時候,他們光芒四射。但當黑暗降臨的時候,隻有那些內在的光,才能釋放出更奪目的光芒。

而張玥檸的美麗就屬於後者。

經曆了世乒賽後的低迷蟄伏,張玥檸在那一年下半年的狀態開始大幅度回升,轉機出現在當年8月的深圳,一枚姍姍來遲的金牌讓她從黑暗裡迅速崛起,緊接著她在同年後續的收尾賽事中接連問鼎,如此優異的成績也印證了程啟鋒的那句話:乒壇女王終有一天會圓滿歸來。

時過境遷,就在歐洲各大媒體還在大肆報道中國女乒的大旗可能將由“新人王”扛起時,誰承想幾站公開賽果斷又霸氣的收官,讓原本已被迫紮進泥土裡的張玥檸枯木逢春。

11月的浪漫的法國圖盧茲,一座永不日落的玫瑰之城,張玥檸在這裡4:2再勝吳娜,玫瑰城的“冰玫瑰”頭頂桂冠,加冕成功,眼中依舊帶著無人可覬覦的眼神,穿透世俗所有的動蕩,最終在國際乒壇上演了一出“王者歸來”的完美戲碼。

隻是外界再不會有人知道,從世乒賽結束後的那段日子直到8月公開賽的首次奪冠,接近90天的時間裡,張玥檸經曆過怎樣的掙紮與不安,隻知道她對待自己稱霸的時代,義無反顧奔而赴之,沒有回旋,沒有餘地,更沒有退路。

一晃四年彈指一揮間,最受國人祈盼的一屆奧運會終於來到。

重回世界巔峰的張玥檸在那屆奧運會的開幕式上,被邀請作為全體中國運動員代表上台宣誓,程啟鋒看著自己心愛多年的女孩走上主席台右手執旗,周身散發著熾熱絢麗的光芒,而自己隻能坐在台下望著她手中的國旗無語凝噎。

這一年的奧運賽場再迎賽製改革,乒乓球項目被取消了雙打,取而代之的是團體賽賽製。程啟鋒一下失去了自己最擅長的項目,不僅未能取得單打資格,就連團體比賽也隻能手持替補身份在台下觀戰。

男單決賽現場,觀眾席上的程啟鋒在心裡默默為兩位隊友祝福鼓勁。最後的最後,他看著和自己並肩多年的孟霖時來運轉,一雪前恥,終於擺脫自己肩上多年“千年老二”的稱號,在決賽中擊敗吳赫,實現了自己多年的奧運夢。而吳赫繼四年前在奧運賽場的決賽中慘遭失利後,再次遺憾屈居亞軍。

比賽結束後他們倆都哭了。作為朝夕相伴的隊友,他們彼此並肩多年,程啟鋒既為孟霖的喜極而泣而倍感欣慰,但同時也為吳赫兩連亞後的黯然淚下深感惋惜。

在中國乒乓球隊這樣一個多年長盛不衰的集體中,就像李國亮常掛在嘴邊的那句話“我們隊最不缺的就是冠軍”,競技體育的殘酷與悲情在此體現得淋漓儘致。可儘管如此,卻永遠有他們這樣一群人為之瘋狂、為之不甘後繼續砥礪前行。

程啟鋒是左手選手,多年來他是雙打的王者,卻始終與遺憾相伴。他與他人共赴一片江山,始終隻能與他人共有一番天下,而在競爭激烈的國家隊以及被三位隊友接連統治的時代中,他卻一直未能擁有自己的天下。

男子團體決賽,他在場下為隊友們的每一次贏球鼓掌呐喊,見證了中國男團再次奪冠的輝煌,卻在賽後用一抹黯淡的背影躲開了隊友們的歡慶和榮光。

另一邊的女單賽場,眾望所歸的張玥檸最終又一次擊敗吳娜,延續了四年前的輝煌,在奧運賽場衛冕奪冠,而後更是作為第一單打主力領銜女隊再奪團體冠軍。四年後的她也再次成為奧運賽場上的雙冠王。

從前李國亮口中的那句“你倆一攻一守、一左一右,真的是絕配”一直被他埋藏在心裡多年,雜誌上關於「Soul mates」的概念始終被他牢記於心。五年來的風雨一同走過,相互陪伴,相互鼓勵,相互成就,相互救贖,經曆過成長,見證過輝煌,目睹過挫敗,也埋葬過苦痛。

如果說之前他也無法確定他倆是不是般配,那麼從現在起是真的不配了。

所謂渾然天成的靈魂伴侶,除了誌同道合,最終也必須殊途同歸。儘管多年來他沒有一刻放棄過想要與她並肩的願望,也從未停下過追隨她的腳步,可此刻現實的壁壘儼然橫亙在了他們之間,她前途無量,他大概隻能黯然退場。

她的一句「頂峰相見」,如同一場被填滿幻影和錯覺的癡夢,他用這四個字欺騙了自己五年的時光。後來她如願抵達巔峰,家喻戶曉,萬眾矚目,可是她的身邊注定不會再有他了。

有些人一直說堅持會讓我們變得更強大,可程啟鋒卻認為有的時候放手也會。

幾年裡,他想象過無數次的放手,不過都沒有如今來得這般決絕。

奧運結束,除非是隊裡的強製性要求,比如集體會議,比如集體活動,比如男女隊集中訓練等等,程啟鋒躲過了所有可能和張玥檸碰麵以及單獨相處的機會,甚至連食堂吃飯也不去了,全讓吳赫給他打包帶回來。

“你特麼怎麼不絕食呢?”在程啟鋒第五次要吳赫幫他買飯後,吳赫氣呼呼地說。

“赫,拜托了...”程啟鋒“咚”地往床上呈大字型躺下,吳赫無奈地踹了程啟鋒一腳,還是乖乖地帶上了打包飯盒,出門去了。

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但是短暫放放空也是好的。這種鴕鳥心態程啟鋒知道簡直糟糕透頂,但以目前的情況來說,沒有比這更好的解決方式。

張玥檸發來的信息,他從起初的忍不住不回,到後來隔了很久之後簡略地回複幾個字便結束對話,再到最後直接不再回複。

不管張玥檸在短信裡如何質問,他都隻能棄之腦後,除了每日訓練,空閒時分他撿起了以前最愛玩的手遊,逼著自己沉溺在充滿較量與廝殺的打怪世界裡。可天知道他心裡有多少無窮無儘的話想對她說,就像他對她的愛意,哪怕到了宇宙和世界的儘頭都會延綿不斷。

口是心非、拖泥帶水都不是程啟鋒的個性,不僅是平日裡朝夕相處的好兄弟看不明白,甚至連他都覺得這樣的自己太過陌生。

他是個典型的白羊座,一向爽朗奔放,心直口快,可到了張玥檸這裡這麼多年他就像完全變了一個人,愛意藏在心裡多年始終沒能說出口,如今在決定放手的時刻,竟然還是一樣做不到灑脫和乾脆,甚至還選擇了最讓自己鄙夷的冷處理的解決方式。

張玥檸的電話被他全部掐斷,或是就放在一旁任由它響個不停。很多次都是吳赫最終無法忍受那“嗡嗡”的震動聲,也對於程啟鋒如此對待一個女孩子過於決絕的行為感到於心不忍,他無奈地點了接聽,可麵對張玥檸一係列的關切詢問,他作為一個局外人,隻能幫著不接電話、不回消息的程啟鋒編出一個又一個荒誕的理由敷衍著電話那頭倔強的女孩。

可吳赫知道,他可以幫程啟鋒接無數個電話,卻不能幫他做哪怕任何一個決定。

程啟鋒百般逃避的態度終於還是讓張玥檸敗下陣來,她直接放棄了與他那樽冰冷手機的較勁。在她又一次托吳赫帶話以後,吳赫終於沉不住氣了,這段日子他夾在這倆人中間,也幾近崩潰。他對著程啟鋒怨聲載道: “我說你倆到底想乾嘛?成天這樣折騰我好玩呢?”

程啟鋒站在房間的窗前,窗外的天色又開始泛起了濃密的陰沉。繼中午的一場大雨後,下午時分有過短暫的晴朗,而傍晚此刻成片的烏雲又在上空層層疊疊交織著,一場滂沱大雨看似隨時可能再次落下。

“既然我已經下定了決心,我真的不能再見她了...”程啟鋒無力地摸了摸自己額前的頭發,壓低了聲音,喉中發出細微的嗚咽,像是哀歎,又像是抽泣。

吳赫微閉雙眼,懊惱地揉著太陽穴,疲憊地搖著頭: “你說不見容易,可咱同在一個隊裡,那是你想不見就能不見的嗎?你可以不去食堂,不去小賣部,甚至連集體會議你都可以找個理由請假不參加,可逃避是辦法嗎?能解決問題嗎?”

吳赫停頓幾秒,見程啟鋒依舊不發一言,他再開口,語氣悵然又無奈: “你喜歡她這麼多年,曾經她哪怕受一丁點委屈你都在意的不行,難道現在就忍心看著她因為你而難過嗎?”

他滿眼複雜地轉頭,對上身後摯友那雙幾乎能看穿他靈魂的眼睛,焦慮至極卻還是小心翼翼措辭道: “她...她怎麼了,她最近...是不是不好?”

“好不好我說了不算,你如果真的放不下,就應該自己去見她...”吳赫輕飄飄的聲音從對麵傳來,對上程啟鋒慌亂的慌亂又壓抑的雙眼: “瘋子,她曾經在我們麵前是怎樣驕傲的個性相信你知道,可遇到你以後她真的變了很多,在外她永遠眾星捧月,可到了你這兒她卻願意一次次放低姿態...如果她都做到這份兒上了你還把她拒之門外,那你就真的是個混蛋了!”

程啟鋒保持著緘默,他耷拉著眉眼,緊咬著下唇,身體在微微發著抖,雙手不停攥著胸前的衣料,心臟隨著呼吸的起伏也開始莫名地抽痛,無能為力也束手無策。

“瘋子,聽我一句勸...”突然被一陣狠力握住肩膀,這才驚覺吳赫已走到自己麵前,程啟鋒潰散的意識終於被揪了回來: “不管你現在是什麼想法,我認為你都應該當麵和她把話說明白,一直悶在心裡算怎麼回事兒?這也不是你做事的風格不是嗎?折磨彆人,也是折磨自己!”

短暫的幾秒裡,程啟鋒的眼眸裡從黯淡到閃光,又從閃光到黯淡,像是和自己作了一場漫長的心理鬥爭,他的雙手局促地在發絲、耳根和鼻尖處不斷攪動,而後勉強地逼迫自己定了定神,終於走到衣櫃前隨手摸了件T恤,準備出門。

“瘋子,你等等。”

他回頭看向吳赫,深邃黝黑的眸子微微睜大,期待而忐忑的目光透著無聲的問詢。

吳赫想了半天,歎了口氣道: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不要放手。”

“為什麼?”

“這麼多年,就算你嘴上一直不肯承認,可我們也早就心知肚明。如今看來,其實你很幸運,你的喜歡是得到了回應的,”吳赫的嘴角咧出一個摻雜著酸澀和欣慰的笑: “張玥檸她也喜歡你,我相信以你的情商,你完全能夠接收到這種感應。這麼難得的感情,不管是作為兄弟還是隊友,我們都不希望你們就這麼錯過。”

吳赫無法確定自己直白的肺腑之言究竟有沒有點醒眼前這個偏執又倔強的夢中人,程啟鋒隻是機械般且沒有靈魂地點了點頭,順手習慣性地揉了揉自己雜亂的頭發,沉默地走出了門。

這一年的夏季,燥熱的陰雨天持續了很久很久,以致於奧運結束後的很多天裡,空氣中都還一直充斥著因熱氣蒸騰而絲絲彌漫的霧氣,那種厚重又黏膩的觸感始終都無法消散。

今天中午的那場雨經過下午數小時陽光的直射,使得空氣裡的濃稠感直線上升,這種焦躁伴隨著程啟鋒內心的陰鬱與沉重,讓他愈加悶得難受。

此時夜色漸濃,天空中剛剛密布的烏雲不知何時已然開始儘數散去,天邊忽然被橘燦燦的暮雲籠罩,血染的夕陽肆意浸染著遠方猶如童話般的世界。

一陣微涼的晚風吹來,程啟鋒深吸一口新鮮空氣,似乎覺得剛剛的那種悶悶的窒息感全然消散了幾分。

公寓門外的天橋上,高挑的女孩帶著一抹迷人的背影直立於夕陽之下,與天橋上空晶亮朦朧的光線遙相呼應,形成一道美妙夢幻的光圈。隻那一瞬,便已狠狠刺痛了程啟鋒原本就乾澀酸痛的雙眼,心弦斷開的刹那,眼眶也跟著一片濕蒙。

他深知,此刻照亮她的遠不僅是頭頂上方血色的夕陽,更因為她是女乒大滿貫得主,是兩屆奧運會的雙冠王,更是當下國際乒壇當之無愧的領軍人物。如此撼人心魄的榮光,是無論怎樣絕美壯觀的意境,都無法企及和比擬的。

都說年少時不能遇見太驚豔的人,否則這一生都會難以釋懷。他從未想過五年前雨中的驚鴻一瞥會成為他此生都永遠無法磨滅的光輝。在這美豔又令人絕望的景致之間,如同無邊的黑暗裡突兀生出的一道光,即便他的臉色蒼白如紙,但他墨色的眼眸裡卻依舊盛滿了濃得化不開的愛意。

他們一同從無知無畏的歲月走來,各自帶著內心原本以為無法愈合的傷疤野蠻生長,直至在攜手同行的日子裡被彼此撫平。共同經曆過的時光如同一支畫筆,一筆一畫早已將故事刻在了彼此的靈魂中。

這些年數次快要抵擋不住之時他也曾無數次告誡和規勸過自己,自己總能等到足夠與她並肩的那天。在自己曾經曆過的無數個低落難熬的夜晚,她也總能給予溫暖的安慰,哪怕相隔很遠也能和自己站在一起。

可直到被現實囚禁,他這才恍然,他們根本無法逃離桎梏,更不可能無視世俗去擁抱彼此。

吳赫說他幸運,因為這世間不是每一種情感都會得到雙向的回應。

他無疑是幸運的,這五年來他們所經曆的一切,在回憶的年月裡他們在彼此的身上和心尖肆無忌憚地留下了那麼多大大小小的痕跡,他能夠清晰地感知到她的心裡也一定有他。

在他最絕望的歲月裡,他隻渴求一杯清香提神的咖啡,但她卻給了他一杯又一杯醇馥暗湧的烈酒。

酒和咖啡一樣,都是水,可卻是一個讓人清醒,一個讓人沉醉。

他當然更是不幸的,他一直堅信上天自有安排,堅信他們經曆的每一件事都有它必然的因果。然而,她滿身榮耀,他滿腹遺憾,此刻早已不配站在她身側。

早知結果如此,上天又為何在他們短短五年的人生裡注入那麼多刻骨銘心的回憶,這些微末的細碎,都將在今後失去她的每一天裡讓他不得安寧。

他曾對她說,她永遠不能回頭,她必須走得更遠,也必然會飛得更高,那才是真正屬於她的人生。如今他們的差距已經太過明顯,如此私己的情愛,不如就留給他一個人在今後歲月的長河裡慢慢稀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