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發吹到了半乾的程度，張玥檸從浴室走出，見程啟鋒正在餐桌前擺弄著已經送來的晚餐。

抬頭看到她，他展唇一笑，“來，看看嘉瑋給咱倆準備的晚餐有多豐盛。”

她捋了捋頭發，懶懶走了過去，各式各樣的美食擺了滿滿一桌——辣椒螃蟹，金絲麥片蝦，咖椰烤麵包，肉骨茶，雞肉沙爹，冰淇淋三明治，法式嫩煎土豆，黃油炸魚等等，另外還有一瓶紅酒。

環視一圈，張玥檸感歎一聲：“哇，這也太多了吧，她這是打算讓我們今晚長胖多少斤呀？”

“不怕，我們最近都瘦了，正好今晚多吃點。”

落座後，程啟鋒在兩隻高腳杯中熟練地倒上紅酒，暗紅的葡萄酒在高腳杯中泛起輕柔的波濤。

兩人一起舉杯，眼帶笑意，“cheers。”

張玥檸喝下一口，感覺不是以往大多數葡萄酒的酸澀味道，她晃了晃酒杯，看著杯壁，“有沒有覺得今天這酒，好像有點偏甜？”

“嗯，確實，”他滿眼柔情地看向正盯著酒杯看的她，“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苦儘甘來？”

她轉頭，與他的目光相碰，睫毛與黑瞳的輝映讓豔冶的雙眼更顯迷離，“也許。”

這一頓晚餐，他們又一次敞開心扉，暢所欲言。

不過大多數時間裡，基本都是他在分享心情，而她成了他安靜且忠實的傾聽者。

席間，張玥檸眼裡會偶爾閃過幾分小小的詫異，然後又饒有興趣地聽他繼續分享。

包括他19歲之前還沒遇見她的時候，在那段更加青澀懵懂的稚嫩青春裡，他曾有過的那麼兩三次小打小鬨、無疾而終的所謂戀愛。

他嘲笑自己，那時候兩人之間就連最過分的行為也僅僅停留在牽牽小手、勾肩搭背的階段。

他也悠悠地笑談起了她身在伯克利的那段日子，那時候隻要隊裡情況允許，他和孟霖、吳赫還有齊元康他們幾乎每個公休日都會去酒吧，大家輪著組局請客。

彆人喝酒，是沉悶生活之餘的解乏與放鬆，唯獨程啟鋒不一樣，他是大夥兒當中唯一一個需要酒精來麻痹大腦的人，俗稱買醉。

所以他幾乎是次次喝到斷片，還總在人酒吧裡鬨出各種糗事。當晚隊友們都是毫無怨言地替他善後，然後在第二天個個都像討債鬼似的向他攤開掌心，逼著他償還昨晚在酒吧的賠款。

他還繪聲繪色地模仿起孟霖和齊元康他們的語氣和神態。

看著張玥檸被他逗得一個勁兒捧腹大笑，他隨即還解釋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我為你爛醉的那些時刻。”

她斜睨他一眼，毫不客氣地吐槽他：“你還真是人菜癮大。”

程啟鋒今晚言及的故事、伴隨故事而來的很多思緒，以及在說起某個場景時牽扯出的那麼多昔日往事，都要比彼此記憶裡多得更多。

張玥檸原以為自己已經很了解他，但她沒想到，那些曾經彼此在對方生活裡缺席過的年月，也收集了太多不為人知，深刻到足以讓人終生銘記。

苦儘甘來，適逢其會，又剛好借著酒意，那些當初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那些尚未向彼此袒露和分享過的所有好的壞的回憶，在此時此刻終得出口。

不知過了多久，一瓶紅酒見底，餐桌上的美食也在不知不覺中被他們品嘗完畢。

月色朦朧，星光熠熠，城市上空被霓虹包圍點亮，腳下的街道光怪陸離，如同天上的星辰散落人間。

張玥檸裹著浴袍，倚靠在落地窗前看著窗外濃墨的夜，眸中盛滿了五光十色的倒影。心中那一丁點隱晦又複雜的情緒盤踞心頭，讓她的思緒來回蕩漾。

直到浴室裡的洗澡水聲戛然而止，她才緩緩回過神。

當程啟鋒也同樣穿著浴袍出來時，她的眼瞼還是高頻地顫動了好幾下，卻很快又刻意裝出平靜無常的樣子。

事已至此，兩人旖旎的心思昭然若揭，誰都能預知到今晚接下去即將發生什麼。

張玥檸知道，不僅是程啟鋒，這也是自己在腦海裡想象過無數次的時刻。

然而當這一刻真正開始向她逼近時，不知是期盼、是害羞，還是對未知事物天生會不自主地產生畏懼，她失去了原有的淡定，滿眼的局促幾乎就要無處遁形。

深吸一口氣，她試圖逃開程啟鋒的眼神，略顯踉蹌地準備衝進洗手間洗漱，卻不偏不倚，剛好與站在門外的他撞了個滿懷。

房間的燈光暗黃又迷惘，但她近在咫尺的臉龐他卻看得不甚清晰，酒精在血液裡肆虐，驅使著他又一次緩緩向她靠近。

他的雙手相當熟稔地拉住了她，並攔腰將她帶入懷中。兩人的目光很快纏在一起，打了個死結。

周遭靜謐無聲，可心跳如擂鼓，彼此周身的溫度也在快速升溫。

張玥檸雙目失神，不聚焦的視線在他眼前瘋狂躲閃。

“是不是喝得有點多？”看她魂不守舍的狀態，又感受到她擲地有聲的心跳，他探尋地看向她。

“有點，不過沒醉。”她略是窘迫地笑笑，驚慌下的雙手也本能地摟住了他的脖頸。

為了不與他對視，她乾脆將臉埋進了他的臂彎裡。

“怎麼了，怎麼還不敢看我了？”他摸著她的後腦，笑問。

“我...我沒有啊，就是想抱抱你。”她的聲音又啞又輕，語氣裡是種不知所措的溫柔。

程啟鋒下意識地將人抱得更緊，還在她的肩膀上蹭了兩下。

她身上熟悉的、好聞的香水和沐浴香，爭先恐後將他簇擁。這一刻，他的身體反應越發強烈，腹間的那股衝動不由分說變得更加熱烈難擋。

“那你看看我，好不好？”他再次出言引導她。

張玥檸的身體沒動，還是緊緊依偎在他胸口，隻是緩緩而小心地抬眼看了看他，羞赧的臉頰微紅，眼眶裡有汨汨的水汽氤氳。

她自然不是故意的，可她卻不知道自己無意中顯現出來的欲拒還迎的模樣，以及過於撩人的微醺醉態，對於早已不勝酒力的程啟鋒來說，究竟帶著多麼巨大的魔力。

醉意濃厚，鏡燈暖黃。氛圍黏黏糊糊，熱意層層遞進。

他箍住了她清瘦的肩膀，輕輕將人扶正。在她的半推半就之間，他們再次凝望彼此的眼睛。

她的眼底幾分忐忑，幾分期待，還有太多不可言說的暗潮，都在這欲語還休的姿態和眼神中展現到極致。

他一望，便再也挪不開眼。

終究情難自禁，他沒再出聲，緩緩低下頭，終於又壓上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