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男人說，這小子以後會後悔的，哪能輕易得罪未來大舅子呢。鄧翠紅捶他，說他瞎說八道。

男人嘿嘿一笑：“其實你自己也是這麼想的吧？”鄧翠紅想了想，歎了口氣：“咱現在想啥都白搭，小誠跟小魚差6歲呢，要是一般大，沒準真能成，可小魚才10歲呐，模樣個頭還沒長開呢。等小誠當兵走了，腦袋一開竅，看到外麵那麼多好看的大閨女小媳婦的，能不心動？咱現在咋呼著躥騰他倆，萬一以後成不了，倆人該生分了。小誠是咱親兒子，小魚我是當親閨女疼的！哪個難過我都不落忍------”

“真要是到了部隊，我得盯緊了，不能讓起一點花花腸子，反正在我心裡薑小魚就是咱江家的兒媳婦------你也彆想恁些，咱兒子現在對小魚不挺好嗎？啥啥都聽她的。想當年都沒這麼聽過他老子的話.”

說到這茬，鄧翠紅也忍不住樂了：“小魚剛來時，兩人鬨得跟啥似的，臭小子前一晚還對小魚橫鼻子橫眼的，沒想到第二天一頓麅子肉，徹底把他降服了。在小魚跟前要多聽話就有多聽話。為了一口好吃的，就跟個小巴狗似的，隻差搖尾巴了。”

“就這個，就能把咱兒子拿捏的死死的。我估摸著，他要是當兵走了，天天得想著小魚做的飯，惦記飯就免不了惦記人，到時候，你帶著小魚時不時來部隊住上一段時間，小誠有休假了，再讓他回南瓜屯看看，一來二去，倆人不就好上了？不信等著瞧，你那寶貝兒子翻不出小魚的手掌心。”

鄧翠紅想到此，搖頭笑了笑，她這是想當婆婆想魔怔了。

“小哥，你的新軍裝試了沒有？”薑小魚深呼吸三秒鐘，迫使自己露出甜甜的笑臉。江守誠不接茬，隻是拿眼睛瞪她。

“你穿上讓我看看，看看小哥穿軍裝的樣子好看還是大哥好看。小哥你不會是怕比不過大哥吧？”

“你哥長得醜死了，我不穿軍裝也比他好看------”江守誠嘴裡說著，人跳下床，手很實誠地伸手拿起自己的軍裝，麻溜地穿上。往堂屋門口一站。

薑小魚眼睛裡仿佛落進了小星星，閃閃的，亮晶晶的。哈喇子差點流出來。為啥人常說，人靠衣裳馬靠鞍。以前的江小哥臉上稚氣還未褪儘，但穿上軍裝的刹那，增添了幾分沉靜蕭殺的味道。

當他看向薑小魚時，眼睛裡有光，陽剛、幼稚、成熟、憂鬱、深情、探究------啊呸！深情個毛線。薑小魚不自在地彆過腦袋，好吧，她不得不承認，江小哥如今的相貌已經超過了心裡的那個標杆-----胡茬老爹的那個英俊司機。她有些嫉妒江小哥未來的媳婦了。

“是我好看還是薑解放好看？”薑小魚心跳如鼓，偏江守誠不自知地低下頭問她。

“小哥好看-----我去給你烙鍋盔-------”薑小魚退了兩步，扭頭跑了出去。

江守誠、鐵頭和張勝利參軍那天，穿著嶄新的軍裝，身披大紅花，被全屯的人，敲鑼打鼓送到馬鹿溝公社。

薑小魚懷著忐忑的心情，緊緊依偎著鄧翠紅，緊張地望著四周。沿途經過的村寨，無論梨樹溝、十八道溝、十九道溝的，屯子村口無一例外，都寫著三行大字。

句句都是偉人語錄！

凡是有牆的地方，不是宣傳畫就是大字報。宣傳畫上是三兩個神情激昂的農民，脖子上搭著白色羊肚毛巾，宣誓般舉起右手，目光炯炯地望著前方，下麵寫著兩行字：

全黨動員，大辦農業，為普及大寨縣而奮鬥！

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

大字報的內容更是觸目驚心：“經研究決定，今天某時某刻，在小學或者中學禮堂召開pi鬥朱某某、牛××大會，希各造反派準時到會。”

薑小魚晃晃腦袋！她就知道，pi鬥，又是pi鬥！到哪裡都是pi鬥！

一走進馬鹿溝公社，像是走進了藍黑色的海洋。從中看不到第三種顏色的存在。真是怕什麼來什麼。迎麵走來一群激情高漲的革命小將們，每三五個人都押著一個頭戴高帽、背插木頭板子的人。

被pi鬥的人，有男有女，每個人都佝僂著背，腦袋垂到最低處，薑小魚隻看到一張張如同白紙般不見血色的臉。

一個女人脖子上掛著一塊磚和一雙破鞋。衣裳領子已經被撕爛，露出瘦骨嶙峋、排骨樣的胸。

尤其看到一個凶神惡煞的年輕肥胖男子對著一個身形瘦憔的老者拳打腳踢。老者一條胳膊軟噠噠地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低垂著。薑小魚一隻手緊緊揪住領口，她不敢呼吸，因為一喘氣心口疼的要命。

她很想振臂高呼一聲：“毛zhu席說要文鬥不要武鬥！”可是，她不敢，她像個鵪鶉般退縮在鄧翠紅身後，渾身戰栗著，緊緊咬著嘴唇。

鄧翠紅很快發現了薑小魚的異樣，閨女手心裡淨是汗，臉色白的沒有一點血色。這是被嚇著了。

“閨女彆怕，咱是根正苗紅的貧下中農！誰也咋著不著咱們。”

江守誠正帶著極其彆扭的心情大步走在前麵，隻是越走步子邁的越小，越走越慢。同樣是送哥哥去部隊，薑小魚就是對薑解放比對他好！

薑解放走的時候，眼睛哭成了紅眼螞蚱，而輪到他，她竟然笑的比棒槌山上那片不知名的紫色野花還要好看！眼看著他就要上車走了，還在後麵磨蹭著，她怎麼就想不起來囑咐囑咐自己，找個啥樣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