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守誠他們快要上軍用卡車了,鄧翠紅攬著薑小魚:“你小哥一直在回頭看,咱們快過去跟他說幾句話-----”
薑小魚點點頭,踉踉蹌蹌跟在後麵。
江守誠一眼看出薑小魚很不對勁。蔫了吧唧、無精打采。一雙小貓樣的眼睛裡,沒有了往日活潑、稚氣、好奇的光澤。
“小魚怎麼了?”江守誠對薑小魚的諸多埋怨煙消雲散,他擔心地去牽她的手,發現她的右手緊緊攥著,抖的厲害。
“剛才看到zao反派在pi鬥人,嚇壞了。”鄧翠紅解釋道。
“娘,趕緊帶小魚回去吧,以後沒啥事,彆帶她來公社了。”江守誠難得溫柔地揉了揉薑小魚的腦袋,隻不過沒控製好力道,兩下把她的頭發揉成雞窩狀。鄧翠紅見狀一把把兒子狼爪子打掉。
對於娘的偏心,江守誠都習以為常了。
娘說過,小魚可能目睹了她父親的慘死,才變得膽子跟小老鼠似的受不得驚嚇。你當哥哥可不能嚇唬她。
江守誠望望四周,亂糟糟一片,遠處隱隱傳來紅wei兵們義正言辭、慷慨激昂的聲音,還有女人哀哀的哭聲。
“小哥,你在部隊一定要好好乾------”薑小魚抬起蒼白的小圓臉,努力擠出一絲笑容來。說來奇怪,隻要江守誠在身邊,安全感油然而生。心裡也踏實了不少。
江守誠高興了,他就說嘛,好賴他也是哥,小魚怎麼可能不關心他。
“小哥,你可不能受傷了------就是----就是------千萬不要傷到臉----要不你變成醜八怪就娶不上媳婦了。”
薑小魚鄭重其事的幾句話,惹得周遭人一陣大笑。在司機連按幾聲喇叭後,雙手抓住車欄,麻溜地把自己甩上車。
卡車緩緩駛出公社,鐵頭和張勝利使勁揮動著手臂,嘴裡一會兒喊娘一會兒叫妹妹。江守誠很不友善地把他們的手臂巴拉下來。因為他知道,他們口中的妹妹喊的是薑小魚。江守誠好氣哦,他們完全蓋過了他的聲音。
相處幾個月來,這可是他第一次當著全屯的人喊薑小魚妹妹,雖然有些彆扭,雖然聲音乾巴巴,但他好不容易就叫了這麼一次,卻被他倆高亢的聲音給蓋個嚴嚴實實。他做不到兩人的厚臉皮可怎麼好。
好像薑小魚是他倆的親妹妹,而跟他毫不相乾!不對,比親妹妹還親呢。他倆好像都沒看自己的親妹妹一眼,隻同薑小魚告彆了。
回到南瓜屯的薑小魚,霜打的茄子般,提不起精氣神來。幾天後才漸漸恢複了笑模樣。鄧翠紅開始每天按時去衛生院上班,薑小魚閒著無聊,每天看著乾枯的樹杈,眼巴巴期盼著真正的春天到來。
大東北的春天來的太晚了。已經是3月半頭,土地還凍的瓷實,她早早地把偌大的園子規劃好了,三分之二種糧食作物,剩下的那三分之一,瓜果蔬菜儘量每樣都來點。還有這個院子,她打算好好收拾一下,栽幾棵果樹,弄些花花草草,養養雞鴨鵝。好好享受田園生活。
家裡隻剩她自己,前世落下的功課,再度緊鑼密鼓操練起來。她可著勁兒在院子裡撒歡,前空翻、後空翻、原地翻,直翻得滿頭大汗、氣息紊亂才一屁股坐在柴草垛裡。叼一根乾草,雙臂當枕頭舒坦地躺在那裡,望著瓦藍的天,潔白的雲。
雲朵散去,天空中出現的是江守誠那張呲著白牙的笑臉,漆黑的帶著魔力的眼眸跟自己對望,薑小魚騰地坐起來。她心目中的白馬王子-----想想胡茬老爹的司機,長得貌似並不白-----那就黑馬王子!
薑小魚甩甩腦袋,努力回想曾經黑馬王子的眉眼、鼻梁、嘴巴。老天!五官一拚湊,竟然拚湊出來江守誠的樣貌來!她竟然快要把黑馬王子的大致模樣都忘記了!女人,果然是善變的。
薑小魚安慰自己,一定是在這個幾乎與世隔絕的南瓜屯裡,年輕男孩子少的可憐,再加上其他男孩臉上又皴又凍,醜不拉幾的。樣貌清俊的江守誠站在他們堆裡,當然如同鶴立雞群般矚目了。外麵比江守誠好看的肯定一抓一大把。
這樣想想,薑小魚便不覺得多遺憾了,隻是-----好羨慕江守誠未來的媳婦咋整?
日子就這樣不緊不慢地一天天過去,當山變青,樹變綠、冰融化成水,溝溝岔岔長滿了野花野菜的時候。
南瓜屯上工的鐘聲每天按時敲響。沉寂了整個冬天的南瓜屯終於熱鬨起來。
鄧翠紅掙的是工資,所有的票卷也是公社發的。因此,在南瓜屯人的眼裡,她不屬於莊稼人,莊稼人掙的是工分。
工分兒工分兒,社員的命根兒。家家戶戶自留地再大,也掙不了工分。因此村長請示了公社領導,他們屯子裡以後除了挖河修路攤派人,其它農忙時間就不來公社上工了,道路崎嶇險惡,乾不了多少活天就黑了,他要號召全屯人,把東南的荒地開墾出一片耕地出來。
公社領導當然舉雙手讚同,南瓜屯在公社屬於最省心的一個自然屯,雖然窮,但窮的相當有誌氣,從來沒有一次哭哭啼啼地來討要糧食和票卷。
當然,對於村長夜裡去他們家送好幾隻山雞什麼的,彼此心照不宣。因此很爽快地劃給南瓜屯一批玉米、大豆和小麥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