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去開墾荒地,家裡的小孩子也不讓閒著,因為糞能換來工分,村裡家家備有糞箕,大人上工的時候,也攆著自家孩子去路上拾糞便了。
鄧翠紅無論如何是不會讓薑小魚去拾糞便的。江岷山升了旅長後,工資加津貼一個月漲到120元,這對於普通農家來說。一年都未必掙這麼多。她自己一個月領著37元的。兒子當兵後也有津貼了,怎麼著也不差那幾個工分。
薑小魚鉚足勁兒、甩開膀子掄抓鉤扛鐵鍬去園子裡翻耕土地了。隻是理想有多豐滿,現實便有多淒慘。兩天不到,薑小魚白嫩嫩的十個小胖手指頭,磨出好幾個大血泡!
想當初她上一世在雜技團的時候,一雙大手修長有力、骨節分明。哪像如今,軟綿綿又嬌氣。
到了晚上,鄧翠紅回到家,她冷不丁發現薑小魚端碗的時候,像是被燙著了,疼的呲牙咧嘴的。按說也不至於呀,家裡常用的都是碗底很厚又隔熱的粗瓷大碗。
等到吃飯的時候,鄧翠紅突然抓住薑小魚的手腕,拉過來一看,兩手的血泡,鄧翠紅心疼的淚啪啪噠直掉。
“娘說過,等娘過幾天有空了,一塊去翻園子,咋就不聽呢。你看看把小手造騰的。忍著點疼,娘拿針把血泡挑了。”
“沒事娘,等手上有了老繭就禁造啦。”薑小魚笑嘻嘻地安慰著。
“小閨女家家的,誰家長一手老繭?你爹說了,用不了幾年,咱娘倆都能跟著隨軍了。分的屋子不夠住,咱就買個院子。到時候你看著人家小姑娘一個個細皮嫩肉,再瞅瞅自己,黑黃臉、兩手不止皴裂還有老繭,眼熱不?”
嗯,雖說娘的話頗有道理,但薑小魚想的卻是,隻要這個時期沒過去,她是不可能跟著去外頭的。部隊軍紀嚴明,任何問題都喜歡上綱上線,萬一查出來她是黑五類的後代。會牽連到江爸一家的。
薑小魚口中乖巧地應承著,等鄧翠紅去公社後,該乾啥乾啥。後來鄧翠紅犟不過,從櫃子裡翻出幾副白色的線手套。交代她以後再摸鐵鍬的時候,一定要戴上手套,保護好手。
薑小魚連連點頭,隨口說道:“從今往後,我一定會好好珍惜自己這第二張臉。”
鄧翠紅覺得閨女說的再對沒有了。人這輩子,除了臉,就是手老是露在外頭。粗糙厚實的手是長期勞作的,嬌生慣養的人,手多半纖細嫩滑。
這兩種階級的人,即便衣裳可以交換,但手是無法交換的,無論如何打扮,看一看,摸一摸就知道受苦的孩子還是享福的孩子。
最讓薑小魚高興的是,有一天,娘領來了四個人,抬著長長的管子,拿著家夥什,有個人肩膀上還扛著一個帶壓把的井頭。說是在院子裡打個壓水井。
望著薑小魚笑的花骨朵般的小臉,鄧翠紅告訴她,其實你小哥走之前都想讓他們給打來著,隻不過人家打井的說,凍土層太厚,根本下不去管子。還再三囑咐隻要凍土開化了就去請打井的來!千萬不要讓小魚一個人去轆轤井那裡打水。
鄧翠紅最後說了句:“你看看你小哥有多疼你-----”
薑小魚捧著臉咯咯笑,笑的臉都紅撲撲的。心裡扣算著:要不,記仇本上最嚴重的那幾條都抵消掉?
在後麵的一個月裡,雖然有了鄧翠紅隔三差五的幫忙,薑小魚還愣是白天忙的沒時間煩惱,夜裡困的沒閒情憂傷。
夏天姍姍到來時,一春的忙碌終於有了收獲。
不得不說,大東北的夏天真好,涼爽、清新,即使在最熱的月份,早晚也是涼風習習、氣候宜人。
院子裡較之以前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房簷外的空地上,左右用木頭橛子各圍成一個小花園。
三色堇、串紅、萬壽菊、孔雀草、彩葉草、何氏鳳仙、四季海棠、鼠尾草等等 鳶尾、金雞菊、鬆果菊、萱草、玉簪、千屈菜、景天、黃葵、婆婆那、荷蘭菊、地被菊,此開彼敗,姹紫嫣紅、迎風招展。
這些花有的是薑小魚從山裡移栽的,有的是鄧翠紅在公社討要的種子栽種的。晚上,娘倆往香氣怡人的院子裡一坐,彆提多愜意了。
菜園子裡更是碩果累累,茄子、豆角、黃瓜、西紅柿、姑娘、土豆、南瓜、西葫蘆。籬笆門兩側的籬笆空隙間,薑小魚試著扡插的黃色刺玫,已經長出新的枝條。
摘下黃瓜柿子洗乾淨,再放進從轆轤井打上來的涼水裡,涼透了,睡飽午覺起來吃,清脆香甜、生津止渴、解暑又降溫。
薑小魚爬長白山的時候,認識了圖們江對麵,一對朝鮮的小兄妹。那處江麵寬不過10米,對岸朝鮮的村鎮都看的清清楚楚。當那對跟薑小魚年齡相仿的兄妹出現在她的視線中時。薑小魚快樂地朝他們打招呼。
至於為何這麼熱情,薑小魚回去後很認真地想了想,是那個小哥哥長得過分好看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