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靈來了興趣，追問：“那你最喜歡他哪首歌！”

尹荷答不出來。

突然，一道聲音插進來。

“你不追星吧。”姚可心很直白。

尹荷抬頭，發現姚可心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看，先前偽裝的笑也消失不見。是她說錯了什麼嗎？尹荷有些茫然。

她伸手向下摸到了準備好的禮品袋。

也在這個時候，門又開了，膨脹的熱氣擠進室內，一個女生走了進來，她穿著合身的米色無袖連衣裙，口罩沒有摘下，隻看身形，就能斷言來人是大美女。尹荷瞬間想到“do you want to build a sonwman”的邀請對象。

冷淡，驚豔，垂落的發梢都寫著漂亮。

艾莎公主先是掃了眼整間屋子，中間的三個人自然囊括其中。

又是胡靈先站起身：“嗨！我叫胡靈，這是姚可心，這是……”

“尹荷。”尹荷小聲接過話。

離得近，尹荷發現艾莎公主頭發也很厚，但打理得很好，順柔的長發披在肩頭。她摘下口罩，反應平淡得多：“何一童。”

又一瞬間的沉默後，巨大的尖叫從尹荷身後傳出——“啊！你，是不是，小童話很多！”

她們三個人的目光不約而同聚焦在尖叫來源者身上，姚可心瞪大眼，從凳子上很快起身，她很激動，掏出手機，輕車熟路地已經打開了小紅書搜索欄。

輸入。

確認。

點擊。

一氣嗬成。

最後將人物主頁貼在何一童臉旁，“你是她吧！”

“你是她吧！”她急切，又重複了一次。

這樣的距離，何一童下意識皺了下眉，她用鼻尖輕微發出了一聲“嗯”後，轉而問最熱情的胡靈：“還有哪張床是空的？”

胡靈對現在的狀況還有些懵：“呃……要不你睡這？”

她指著離門最近的上鋪，尹荷的上鋪，也是前麵和姚可心商量好的位置。

不過，約定在喜歡麵前很容易被打破。

“我們要不要一起？”姚可心激動道：“沒想到能在海大碰到你！更沒想到我們居然是室友！我關注你好久了！你的視頻我特彆喜歡！”她一把抓住何一童的手。

對還是陌生人的她們而言，這是一種過於親密的冒犯。何一童瞟了她一眼，很短暫，又移開眼神，精致的妝容下有些不近人情。

隨後抽回手，很冷淡地說：“我不常呆在寢室，就這樣吧。”

*

據尹荷得知，姚可心的兩個偶像——

言樹，仍然是活躍在銀幕裡的閃閃大明星。姚可心桌前貼滿他的照片。

小童話很多，姚可心對她進行了全平台的取關。原因尚不可知，不過姚可心的原話是：“什麼話很多，我看明明是話很少。”

不到三天，姚可心已經完成Fan meeting和脫粉回踩兩件大事。

何一童在寢室的時候，她很喜歡叫胡靈和尹荷的名字，好像冥冥之中，她們就該是三個人的小團體。何一童目不斜視，抽走軍訓服後轉身就走了。

姚可心盯著空門框，吐出兩個字：“真裝。”

“喊我乾嘛？”胡靈剛從水房回來。

“哦，沒什麼……中午吃什麼？”姚可心回的漫不經心。

“要不，麻辣燙？”

“行。”姚可心起身。

胡靈轉頭問：“尹荷，去吃麻辣燙嗎？”

“……”

“尹荷？尹——”

姚可心交著手臂：“她不去就不去唄。”

胡靈看了眼背對她們坐在床上的尹荷，她頭發像卷曲的瀑布，很長，遮住了人想要往裡窺探的視線，一幅套頭耳機夾在頭上，明顯是沒有聽見她們的話。

姚可心有些生氣：“不知道天天帶個耳機在聽什麼，彆人講話也不回一句，真沒禮貌。”

門晃了晃，她們的聲音從室內到室外，像隔了層保鮮膜，微微失真。尹荷摘下耳機，視線向著窗戶偏，再不看見她們兩個人身影，隻有透進毛玻璃內刺眼的陽光。

尹荷不擅長麵對這樣接近於直白的討厭。小姨送的香水擺在她們的桌上，透明的玻璃瓶，湊近會聞到甜膩的果香，很顯眼。尹荷遞出書簽時，她們也說很喜歡，隻是，再沒有看到了。

下午要訓練，尹荷換上了迷彩服。

學校統一給新生發了兩件，洗一換一。軍訓為期十天，在狠毒的日頭下站軍姿，從領到軍訓服的那一刻，就有人怨聲載道，期望海市的台風季來得快些，更快些。

寢室關係並沒有尹荷想象裡那樣融洽，倒不是傷心，世界不是她的世界，要遵循這裡的規則。況且，她的生活並不枯燥，手機上不斷傳來的消息群消息提醒，就像驗證碼。

深吸一口氣，尹荷聞到青草的味道。腳下有什麼東西，毛茸茸的，隔著布料，蹭著她的小腿。

尹荷低頭看。

是小貓。

橘白相間的小貓一點兒也不認生，沒有因為頭頂的人類蹲下而逃走，反而跳上花壇邊緣，和尹荷平視。尹荷之前就聽人說過海大的小貓性格很好，不會縮著躲回去，也不會在人伸手時拋出一爪，從小貓的體型就可見一斑。

“小貓。”尹荷試探地開口。

她手摸上小貓的頭，和想象的觸感很不一樣，在她猶疑是不是打擾了想收回手時，貓卻“嗷”了聲，腦袋在尹荷手背上蹭來蹭去，好像對之前的撫摸很滿意。

貓叫聲讓尹荷驀地一下，整個人像蛻皮一般地輕鬆起來。

尹荷摸著它，“小貓。小貓。”

貓倒在尹荷麵前，翻出肚皮，它很懂怎麼吊著人胃口，再不叫了，隻眯著眼，嚕嚕聲打呼。

尹荷問它：“小貓，我可以給你拍照嗎？你應該不會反對吧。”

“嚕嚕……”

尹荷因為自己的勝之不武竊笑，右手舉起拍立得，取景框內的小貓正饜足地接受人類的撫摸，人來人往的學生在它身後。

在白天，閃光燈對人類而言，並不強烈，但對敏捷能力三倍高於人的貓咪而言，足以讓他們恐懼睜開眼，大喵一聲後，貓迅速從向著花壇逃竄。綠色的植物聳動了下，最後回歸原位。

留下尹荷在原地，呢喃似的朝著那個方向，“……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貓咪沒有聽見她的道歉，成像因驚慌的動作變身成兩個頭無數層身體重影，像是Leo Forest在crazy cat係列裡的某張畫。相片焦點不在貓上，也讓它成了虛焦版怪異小貓。

而焦點……

花壇的綠植又動起來，葉子摩擦著葉子，發出聲響，但尹荷已無心於此。

下一秒，尹荷沿著花壇邊緣跑出小道。

正是飯點，來來往往的人很多，也有和尹荷一樣穿著迷彩服的新生，他們三三兩兩結伴，討論著不同的話題。尹荷摘下耳機，她像是站在人潮漩渦的中心點，環顧著四周，也一次性聽到許多不同的聲音，她快速篩選著。

內心在隱隱雀躍。心此刻，好像沸騰的岩漿，就等待著某一時刻，噴發，流動，蔓延。

尹荷也不確定，隻是第六感在牽著她走，或，朝著那個方向跑了起來。人在奔跑的時候，周圍的一切都像在倒退，不好的心情也是，倒帶回她這個夏天剛來海市的那天。

耳機搭在脖子上，塑料外殼的耳罩貼著尹荷的鎖骨，音樂聲跌跌撞撞，貝斯和鼓點混雜，飄進尹荷耳朵裡。

“If only I could say

（如果可以）

I want you back

（我希望你回來）

But all I got is

（但我得到的隻有）

Polaroid of us

（我們的拍立得相片）

Hangin in my room

（掛在我的房間裡）

……”

前麵的人背著琴包也走很快。

尹荷逆著人流跑，移動的迷彩藍成了一道風景線，偶爾有人會偏頭好奇看她一眼，但更專注於饑腸轆轆的自己。

樹木茁壯生長出綠蔭，萌在她頭頂，太陽透過樹葉間隙投出光斑，在尹荷臉上。這是她的世界。

一點點。

還有一點點。

尹荷伸出手指，想要搭上那個肩膀。

前麵的人如預感般地回了頭。

"你……"

看見是誰後，他不耐的眉頭消下。

尹荷發現，他是內雙，眼皮跟隨睜眼，大半折進眼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