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後,'天元會'如約而至。
萬方來客,禮朝賀祝。
淩霄殿前栗黃帷簾,風鼓,彎延曼浮;蓮葉池水三千遊魚,燈臨,漣漪金鱗。長廊鋪乾白石階,對立澄火燈柱,仙家行步笑談風聲,和顏潤悅。
偏道一墨綠一淡灰的兩個身影正肅顏提衣的穿行而來,隨行的還有八個仙侍。他二人的步子在一對黑底金紋靴前停住了步子,拱手彎腰行禮。
“恭迎少主”方習道,“陛下在殿內等候少主多時,一聽少主來了便特奉我等前來迎接。”
“是啊是啊。”孟君濡附和道。
“這是兩位天師,綠衣裳的叫孟君濡,灰衣裳的叫方習”一旁的鬼侍捂嘴對尹無晏小聲道,“之前都給殿下略講過。”
他微微頜首。
孟君濡見他此行隻帶了三個鬼侍,似是左右二使都沒來,便疑笑了番道,“聽聞在少主麾下做事一貫得力的左右二使,怎的今日不見啊?”
他陪著笑,反倒是尹無晏不見轉身不見低頭的,一派目中無人的姿態。
那年少已威的臉,半張著嘴,似笑非笑的應道,“ 孟天師也知道他二人是孤的左膀右臂,本是要一同隨行的,奈何前陣子府裡出了樁駭人聽聞的'人殺鬼'的奇案,他二人一直在忙這。”
“孤也不好打攪他二人願還百姓公道之心而夜以繼日勞作之道。”
夜闌一幽涼風起。
此番他已看向孟君濡,那鋒芒畢露的眼眸凝結著月光的寒氣,烏黑下像是深不見底的無底洞。
孟君濡隻是有些恍然般笑了笑,並未作答,而尹無晏又問起了方習的意向。
“方天師?”
“哎。”
“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那自然是”方習連忙點頭哈腰,略有思索後又道,“那這左右二使可是在府裡?”
“眼下應是在塵寰間吧”尹無晏漫不經心收了收衣袖,隨即道,“不知,今日是這天君壽宴'天元會'二位天師不請孤進殿,讓孤獻上對天君的賀禮,卻在此問候孤自家的內事,是何用意?”
方習和孟君濡暫且領略過了這位冥府少主,眼下隻畢恭畢敬。
“孟公也是無心一問,少主勿要見怪。”
他二人向尹無晏一拜後,起身為他讓了道,伸出了指路的手臂。
“少主,請。”
見尹無晏昂頭高傲的瀟灑往前,他二人各自緩過一口氣來,相視一眼後灰頭喪氣的跟了上去。
待踏上去往正殿的百階後,懷抱拂塵腰板挺直的章德茂已恭候多時。
他憨笑著,顯出臉上不少皺紋。
“見過少主,少主裡頭請。”
尹無晏冷俊著臉,與章德茂了了相視一眼便進了正殿。
章德茂垂下眼,擺了輕蔑的眼色,隻一瞬罷了沒人捕捉到,隨即提著衣裳跨過門檻,站在尹無晏的側身後。
他拉高了嗓音,通報道,“冥府少主到!”
殿宇內錯落喧囂聲漸漸消停,目光齊聚在尹無晏的身上。
一身墨黑底對襟長衫直袍,刺繡白絲金邊雲鶴紋,束發戴冠,行路之姿讓人望而生畏。
寬肩狹腰,背梁直挺。
他的麵貌陰冷,尤其是那薄唇與刀刃般鋒利的銳眼,隻一眼,便忘不了。
位於高位的桻謙塵放下手中的酒杯,起身歡笑向待。
照常問候過後,尹無晏便獻上了賀禮。
鬼侍揭開用紅布蓋著的賀禮。
一麵落地寬大的斑斕琉璃鏡晃然出現在殿宇中。
引起四周的轟動聲不小。
“此乃斑斕琉璃鏡,與尋常鏡子不同,它這框隻用焰金玉所造,白日裡便可自己發出光亮來,便是夜深它也無妨。不懼火不畏水,經久不衰,如陛下一樣日月長命,永壽天年!”
桻謙塵自當彎眼含笑般頜首。
“朕往後每日神清氣爽,這鏡子怕是得有一大半的功效啊!”桻謙塵伸出手臂熱情招呼著尹無晏,儘顯出了一派祥和的待客之道,“朕甚是喜愛這鏡子,有勞少主用心一番了,快落座吧”
桻謙塵轉而又倒上美酒,招呼著眾仙,一瞬與孟、方二人相視,匆匆而過。
他微微凝眉,卻又上揚起唇角,教人看不清他的喜怒。
一派和顏下,他的心中已翻起了些許波瀾。
尹無晏…、來者不善呐。
……
期間殿內置辦上圓台,供十三位仙女縱歌歡舞。
傾灑而瀉的白蕃花瓣,乘風搖曳紛落。
娉婷之姿橫生。
齊元昭淡漠的遠觀著盛景,矮桌前的佳肴美酒未動許多。
他更在意今日的最後一場表演。
不久,便到了宴席的尾聲。
眾仙家和顏歡樂,高談闊論,人聲鼎沸。
無人發覺多了一位仙女。
她們麵上綁著芄藍麵紗,手上帶著珠寶玲琅的手鏈,穿著薄藍籠紗的衣裙,步履輕盈舞姿曼妙。
隨著樂聲的激進,歡彩聲更加的升頂。
無人注目間,齊元昭掩在桌下的手指略有微浮。
懸於中央頂端的照耀全殿宇的晶燈即可熄滅。
八十九座矮桌前燈燭火與二十六燈柱的燈芯一朝被從殿門外來的風刮滅。
一頓紛亂嘈雜打亂了黑幕下的寧靜。
“護駕!”
是章德茂的喊聲。
沒過多久,諸多禦前天兵便持刀上殿。
齊元昭今日特意帶了那根平常不太用的淮山杖,這才拐著慢慢的過去湊了個熱鬨。
上前了些的仙家不約而同,由桻謙塵與底下被擒住的舞女,左右圍成了一個半圈。
雲佑本就坐在齊元昭的左邊,這會兒二人又是站到了一塊。
他們站的距離有些遠說些小話也不要緊。
“齊公來得有些晚呐?”雲佑本不以為然,卻看到齊元昭那根淮山杖,狐疑的瞧了他一陣,“喲原是齊公今日這腿腳不便呐,多有冒犯齊公勿怪。”
“臣當殿下關心罷了。”
雲佑笑出了一聲,緊而轉頭看著眼前這意想不到的“刺殺”之景。
醫聖盧祈揚已給桻謙塵清理過傷口綁了繃帶上去。
一旁的薑容眼裡是無比的傷情。
“哎沒事”桻謙塵道,“擦破了皮而已。”
“是啊擦破了點皮陛下都要臣來包紮。”
桻謙塵倪了盧祈揚一眼,沒有理會他的嘴毒。他剛要起身就輕輕撕了一聲,因為拉扯到了脖間了傷口,疼得又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