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央上前扯下了舞女麵上的芄藍麵紗。
桻謙塵有些驚異,隨即閉上眼揮了揮手,章德茂見狀立即送客。送走了一眾仙家,尹無晏也在其內。
“少主,見笑了,下回陛下定再款待。”
尹無晏微微闔首,回頭望了一眼便走了。
“少主這壽宴未免也太潦草了些?哪有宴席一半趕人走的?”鬼侍道,“少主不想去看看,知道發生是什麼事嗎?”
“不用。”
……
淩霄殿內,那居高位的天君陛下正饒有興趣的蔑視般著瞧著台下的舞女。
待不該待在此地的人都走光了後,桻謙塵彎起了嘴角。
“說說吧?誰帶你出北荒的?”
“景央”桻謙塵偏頭一想,便有了答案,拐著彎說,“這人放早了啊!”
“兒臣不知”景央拱手道,“望父君恕罪。”
孟君濡從北荒帶回何黎,這人就由景央審去了,何黎全盤托出事情原委。最後按了個幫凶包庇的罪名,又看在太上老君的麵上,桻謙塵罰他閉門思過一月後下凡曆劫,嘗儘人世間酸苦再回老君膝下靜心修煉
桻謙塵揉了揉眉心,有些鬱憤。
早該想到的……玄淨這小子,是朕罰得輕了!
“罷了”桻謙塵揮手,“賊人狡詐,不知者不罪。”
章德茂站在一旁暗漠的盯著眼前。
當麵紗被扯下時,他便覺得這張臉有些熟悉。
他並不知道桻謙塵是讓雲佑和景央去抓何黎的事,但他聽明白了其中大致的故事。
眼前的這位是舞女也好刺客也罷,但章德茂知道她最初的身份。她單名一個夙字,人稱夙女,十四萬年前與桻謙塵有過一段情,也是桻謙塵親手在她身上下的封印將她永遠困在北荒。
因為桻謙塵曾與夙女共浴,發覺了她遇水後肩頸出顯露的上古禁巫的杌鷹圖騰,但所有上古禁巫早已被全部剿滅他隻得推測是後代,是未除儘的餘孽!禁巫擁有著以壽命為憑從而預知未來回溯過往的能力,他怎能不防範!
桻謙塵轉而又將怒火轉向了夙女。
”十幾萬年過去了還是不知悔改,怎麼刺殺一次不成還要來第二次?朕挺好奇何黎究竟是怎麼解了朕給你下的封印!”
章德茂一聲不吭。
他呆在桻謙塵身旁的時間比齊元昭還長,見識過的事情領略過的手段數都數不清,此時他知道自己此時應該當一個默不作聲的旁觀者。
“悔改?”
夙女的脖間交叉扛著刀刃,手被綁住跪在地上,雙眼惡狠狠的瞪著桻謙塵。
“我有什麼好悔改的?要說悔改就是不該瞎了眼被你騙的一敗塗地!我可不像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卻還能坐在這個位子上,我都嫌臟!”
“你這條瘋狗怎麼還沒死啊!難道那些冤魂不會在夜晚入夢尋你嗎?”
“來人呐!”
“將這個潑婦給朕拉下去”桻謙塵聽不得忤逆之言,語聲錯雜見,他怒道,“即可處死!”
“我最恨你這種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是不是所有阻礙你成就大業的人都隻有一個死字?”她不顧眼前道刀刃,一字一句發自肺腑,“先君後也不意外!”
此言一出,將場上所有人的心魂都震了一陣。
‘先君後’在九重天根本是不能提的。
“你再給朕說一遍!”
“當年先君後哪是得了什麼不治之症!明明是你換了藥湯親手將她一日一日慢慢送上黃泉路!”
“剛愎自用、心狠手辣,你有什麼臉麵?你告訴我你有什麼臉麵敢心安理得的讓世人愛戴你?”
“陛下,就交由老奴處置了吧”章德茂聽得耳朵都要生繭子了,彎下腰又好心建言道,“再耗下去陛下您這壽宴可就糟蹋了。”
“壽宴?早就被這個潑婦給糟蹋了!”
章德茂直立起身子,嘴角輕輕一揚,但很快又恢複平靜。
聽了這麼一小會兒,冰雪聰明的六殿下雲佑就覺得像是唱了一出戲。
他不禁意將目光投射到了身旁齊元昭的身上。
先君後都搬出來了,齊公,彆告訴本殿下這裡麵沒你一份。
莞爾一瞬,齊元昭翻起了眼,拐著淮山杖走到了雲佑的旁邊。
“陛下”他行過禮節過,正肅道,“壽宴禁殺戮。”
“除非……一命一償。”
夜明鳳清,幽幽回蕩著齊元昭的這句話。
桻謙塵鎖緊了眉心,他不得不欽佩這確實是個兩全其美之策,但又對於齊元昭此言此舉頗生疑慮。
“一命麼都擺在這兒了,這一償怎麼個償法啊”他似笑非笑道,“子英?”
齊元昭,字子英。
這個稱呼如今也隻有桻謙塵敢這麼叫了。
“此償也可換作大赦。”
“一死一活,即可。”
靜默許久,一聲冷笑刺穿。
北荒,十幾萬年了,她怎麼還沒死!此人必須即可處死,多留一刻便是對朕不利!本以為已是板上釘釘的魚肉,卻沒想到竟能眼皮底下翻身。齊元昭,朕說你自從長生入獄來一點風聲都沒有,原是一早謀劃好了今日!
桻謙塵按著自己腿慢慢的起身,暗自點著頭,似在默許似在無奈。
“好,好一個,一命一償……”他插著腰原地轉了幾個圈,仰頭閉目養神了片刻,突然朗聲高言道,“赦!大赦!”
“章德茂!”
“老奴在。”
“拿黃帛來,朕即可擬製。”
他隨意揮灑著筆墨,一會兒就擬完了製。
章德茂拿著荒帛去了天牢司。
桻謙塵也沒什麼好呆在這裡的了,交代景央處理夙女,便氣怒般拂袖而去。
“天元會”便這麼不歡而散了。
下了正殿百階後,雲佑和齊元昭並排而行。
“齊公好策略呐。”
“六殿下何出此言?我隻是為陛下著想。”
要不然說齊公一副溫潤穩重樣、不爭不搶能在父君身旁做事多年獨善其身,原是隻不善露爪的老狐狸。
玄淨那小子應該是誤打誤撞解了夙女的封印,夙女作為回報做了一次預知,他便知道小九凶多吉少,於是讓夙女去尋齊公,因為齊公斷不會棄之不顧。
老一輩的事情我不太清楚,今日看來夙女對父君怨恨是真,我想齊公定然知道,於是三人合謀。齊公讓夙女扮作舞女行刺父君,這必然不成,因為齊公是想借夙女的口搬出先君後。
我聽母妃說過先君後對父君有恩,旁人去說隻能是無用功還容易倒打一耙,但夙女就不一樣了,她或許早知自己是將死之人便想在在生命儘頭做些有益之事,又或許先君後也對她也有恩,恩人之子不能見死不救啊。
最後,再用一道繁文縟節逼迫父君,精彩至極啊。
雲佑眼尾上揚,笑時露出一顆虎牙。
“罷了罷了。”
他攏了攏袖子,便向前而去,留下一道清朗的背影。
“小九與父君撕破臉,我看齊公你也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