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華十月,良辰佳景。
正宜婚嫁。
迎春樓,錦灼台。
念在餘清和苦命家世,王尚書差使府裡家丁在此服侍餘清和,沐浴更衣、穿戴喜服。到了時辰便會有接親隊伍候著迎他入尚書府。
餘清和凝視著銅鏡中的人,他都不敢相信這會是自己的臉。
丫鬟們嬉笑著誇他樣貌好,說少爺有福氣了。
他的唇角苦澀般微揚。
化妝戴冠完,他被拉到起身到中央來,供她們整理衣裳。
鮮紅廣袖鎏金飄帶,身姿清盈亦驚鴻。
絳唇如櫻,羽睫纖長,眼尾殷紅,明眸煥彩,欲與曦輝之輪,較光暈之刺目。
即便麵掛金穗簾,也難掩這粉雕玉砌的半張絕世。
“咚咚嘡嘡——”
嗩呐鑼鼓奏樂,喧聲霄天。
迎親隊伍已在外候著,丫鬟們給他戴上了紅蓋頭。
樓下圍滿了百姓。
餘清和的雙手被金鎖鏈靠在了身後,衣裳下的腳踝也銬上了金鎖鏈,因行走不便便被攙扶著走近紅轎子。
恰逢南風一起,替新郎官揭下了他的紅蓋頭。
他轉頭望向紅蓋頭墜落的方向。
日光落於流動偏浮的金穗簾,閃爍生熠。
一時,誇耀他方桃譬李之詞數不勝數。
川流不息的車流馬龍間,他一晃過望,目光落在了一襲白衣鬥笠上。
記憶的琴弦撥回第七年春。
彼時他還可以在師父懷裡哭一場,當一個無憂無慮的傻徒弟。
他本以為那日,師父是來救自己回家的。
“經榮辱。”
經榮辱。
“越生死。”
越生死。
“臨福禍、覺樂憂。”
臨福禍、覺樂憂。
“我皆與你同在。”
您皆與我不在……
奈何人頭攢動,他剛想去確認,紅蓋頭就已被撿起重新鋪在了他的頭上。
他隻得被推進了紅轎。
相由心生。
餘清和不自覺的想起了他的師父。
師父,您不是說,不會丟下我嗎?
剛剛那個人,會用紅綢係發嗎?
*
十裡紅妝,鑼鼓喧天。
他立在原地,望著紅轎離去。
南風又來一陣,吹起了他係發用的紅榮帶。
那是一襲素白中唯一的明豔。
長生不知那是誰家的娘子。
他帶著鬥笠又是遠遠望去,隻觀了個大概,約莫覺得眉眼生得很好看罷了。
那位娘子的身型極為單薄,這一點讓他想到若是餘清和還活著……他的徒兒生來體格不長肉,若是再缺衣少食,也會像那位娘子一般吧。
他待人群散了後,走進了另一條巷子。
距離他被天君大赦,已過去六日。
他找了餘清和,已有六日。
而與此同時,兩雙眼睛正虎視眈眈的看著餘清和落入紅轎。
那日正巧荼玉千鷺出去辦事都不在山間小院,留有餘清和一人。
陣法是他二人一同布下的,消失了自然有感應。
荼玉傳信給千鷺:陣消人逃,爾上稟殿下後,塵寰間見。
她料定餘清和如今的功法去往不了彆的界獄,必是在塵寰間。
今日就被他們就找到了。
千鷺剛好起身,荼玉按住了他。
“你看那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