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關於等待的誓言(1) “如果你……(1 / 2)

睡美人 環玥 4582 字 10個月前

……

如果你肯等待,我將歸來,但你必須全心全意地等待。

等到天下黃雨、下紅雪,

等到所有的希望都已破滅,

等到所有的等待都已停止。

我將歸來。

……

身為小孩子都玩過的一個遊戲:在媽媽不在家的時候,小小的女孩子穿上對自己的腳來說,就是小船一樣的高跟鞋,對著媽媽的化妝鏡,塗上猩紅的口紅,用窗紗一樣的桌巾披在雙臂上,走路都艱難,但是顧影自盼,實在覺得自己有母親的成熟氣質了;或者是爸爸上班的下午,午飯後不去午睡,男孩子逃過保姆監視的眼睛,溜到爸爸的書房裡,用椅子當階梯,胖短的手指好像不舍地摸過頂天立地的書架上厚重的書脊,蝌蚪一樣的文字都不認得,但還是拿下最常看到爸爸翻閱的那一本,攤開在自己的膝蓋上,學爸爸的樣子,對著空氣說話,覺得自己就是個有氣勢的男人了,就像爸爸一樣。

那時候都渴望長大,以為那樣的快樂就是一輩子的幸福,隻可惜小孩子都長得比想象還要快。忽然之間,就希望永遠停留在美好童年,肖冰知道這代表她實在是長大了。

難得的冬日暖陽,午後的陽光正好,她不想上下午的課,乾脆從學校溜回家裡。逃課總不是正經的事情,她不否認自己的心虛,所以躲過傭人們的視線,藏到父親的書房裡去。肖宅位於景城富貴的東區,有美麗庭院的二層小樓是白色的主調,書房在二樓陽光最好的角落上,大片的落地窗迎接溫暖的照射,紅色的沙發正對著底下的園景,是會享受的設計。書房是父親的角落,傭人和母親都不會隨便進入,而現在身為名醫的父親也已經出城就診三天了,據說要一周才能回家。肖冰半躺在沙發上,手裡抓著的書是從書架上隨意拿下的,書很久了,牛皮書封都磨損,書脊摸上去特彆光滑,是人的手指常年摩挲的結果。是一本《金匱要略》。肖冰在陽光下看那些浮在紙上的人體脈絡圖,止不住地瞌睡。書從她身上掉下去,啪——輕微的一聲,她仰著臉就在暖陽裡沉睡了。

她是突然醒過來的。

好像是做了一個可怕的夢,她不安地在沙發上翻動,額頭上都沁出冷汗來,她忘記自己身在何處,張開嘴還喊不出來,雙手伸在空中抓著,她一個挺身先坐了起來,眼睛才張開。

“啊——”

她一口氣嗆在喉口,終於舒坦出來,也避不了連聲的咳嗽。

天已經全黑了。

園子裡鑲嵌在鵝卵石小路間的反射燈都開了,微弱的黃光連成片,從地上發散上來,她正對的二樓落地窗正好能借些微光,肖冰茫然地轉頭,看到身後厚重的書架,還有父親習慣的桌椅,才想起來自己是在書房裡。她逃課來這裡消磨時光。惡夢裡的情景已經全散了,她手上的皮膚才能提醒她一點驚恐的殘餘,她站在落地窗前,雙掌交換搓著手臂上的皮膚,想讓那上麵隆起的小顆粒可以儘快消散。

自從去過山頂的霍家廢宅,這已經是她第五次做不記得夢境的惡夢了。肖冰半認真地想著,一邊考慮是否要告訴黎鐘陽這種情況,那家夥應該會馬上幫她預約心理醫生,甚至會帶她去見城裡最有名的通靈人也不一定。那小子窮緊張的個性和凡事懶散的黎叔叔一點也不相像,倒是比較符合她爸爸的性格。肖冰想著微笑起來,覺得雙臂上的皮膚都溫熱起來,她打算轉身下樓找母親吃飯去的,才看見自己掉在地毯上的書,彎腰撿起來,書還拿在手上,肖冰隻是在離開前留戀地欣賞一下自家園景,視線卻突然被吸引。

她在黑暗的書房裡睜大了眼睛,腳在自己的意識之前向落地窗前靠近,直到砰——的一聲,她的額頭撞在上麵才停下來,她盯著夜幕下隻有微弱黃光的花園,看到種著紅色杜鵑的花圃儘頭,就在厚重的白色花牆那裡,背靠著巨石的牆麵突然震動了一下,鵝卵石的小路在下陷,有白色的通道出現,被白色衣服包裹住的人坐在一輛輪椅上被推出來。肖冰不敢置信地看著,伸手用力的揉眼睛,那景象沒有消失。推著輪椅的人小心翼翼地前行,一邊低著頭溫柔的和輪椅裡的人說話。那人的側臉慢慢顯現在黃色的路燈裡,那個人是——

“爸爸!”

肖冰驚訝地後退了一步,那輪椅上坐著的人被白色的絲巾包住了臉孔,但是放在輪椅扶手上的纖細手臂不可能屬於一個男人。肖冰疑惑得眯起眼,想了想,她轉身就往書房的門外跑去。

肖冰跑得很快,羅馬式的旋轉樓梯並不短,她大跨著步子下來,身子根本沒有平穩的過度,一路都跌撞著,以至於終於踏到平地上的時候,她因為前傾的作用力就要撲倒在大理石板上,幸虧有人伸出手用力地拽住她的肩膀上提。

“肖冰,怎麼了?”黎鐘陽把善意的嘲笑縮回去,飛揚的眉在對上肖冰的眼睛後迅速地收攏,“發生什麼事情了,肖冰!”她甩開他,他看到她泛白的指節間有一本發黃的舊書,他看她倉惶閃避的眼神。她甩開他,一路往門外的肖家花園衝。

“肖冰!”他擔心地想要跟上她。

“你彆動,站著誰都不許跟著我!”肖冰頭也沒回,難得嚴厲的聲音製止他和廳裡好奇仆人的腳步。他隻能看著她的背影衝出去,有一張紙從她手中的書頁裡掉出來,他想要提醒她:“肖冰!”

“如果你跟著我,兄弟都沒得做!”肖冰決絕的聲音消散在空氣裡,他真的愣住,聽清她認真的警告。低下頭,他勉強地保持嘴角的微笑弧度,彎腰去撿地上的紙,原來是一張自製的書簽,娟秀的鋼筆字不是肖冰的手筆,黑色的墨水都淡化,他好奇地想要細看。

“夫人——”

“鐘陽來了。”

“阿姨——”鐘陽轉頭,手裡的書簽隨著他轉動手腕的動作順勢滑下黑色禮服的袖口。黎鐘陽微笑著,正對肖夫人溫柔的笑臉,垂直在身側的左手微彎,抵住那書簽的尾部,他下意識的動作,對肖冰母親隱藏這張書簽,自己都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