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佩在六年前就已經死去了,和她的獨生女楚細君一起。
這是眾人皆知的認定,她們的葬禮曾經造就景城一年的話題。
肖冰努力地搖頭,她看錯了。是她看錯了。
“爸爸出差了,他出差去了。我隻是睡糊塗了,眼花,是我看錯了。我看錯了!”
一定是她看錯了。
肖冰堅持的喃喃著,腦子裡隱約記起的句子是謊言說一百遍就是真相。她喃喃著,溫熱的液體不受控製地從眼眶裡落下來,她沒空擦拭,搖晃著站起來,她茫然地舉目四望。
“睡覺,我要睡覺。我要去睡覺,睡醒了就沒事了,睡醒了就沒事了。”她垂下眼簾,朝著肖家客廳的入口跑去。
轟隆隆——
天色早就黑下來,陰鬱的雲層卻在閃電的照射下層疊出不同的形狀,雷聲的間隔時間越來越短,看來就是一場暴雨的前兆。黎鐘陽站在肖家客廳的門口,焦灼地向外張望,肖家的仆人不時地進出,他藏在袖子裡的書簽都沒機會拿出來細看,他也沒心情去看。
轟隆隆——
閃電劃過靠近肖家主樓的樹藤,小小的火花綿延到一半就熄滅了,鐘陽看在眼裡,垂在身側的手掌握成了拳,如果再響一次雷聲,他就要衝到花園裡去找人。他暗自決定就算麵對肖冰的怒氣也好過自己的心慌,然而雷聲還在醞釀,肖冰已經衝進來。
“我要睡覺,我要去睡覺……啊!”
肖冰搖搖晃晃的腳步剛踏進客廳,身子就軟下來,鐘陽的攙扶被她下意識地甩開,他隻能聽著她重重地摔在大理石板上的聲音。
“小姐,小姐,你怎麼了,小姐!”
“我要睡覺,我要去睡覺,我要睡覺!”仆人都擁上來,鐘陽擋開他們伸出的手臂:“肖冰,肖冰——”
“我要去睡覺,鐘陽,我要睡覺!”
“好,去睡覺,我讓你去睡覺,彆怕,有我在。”鐘陽抿緊了下唇,彎下腰抱起肖冰。感覺她因為他熟悉的體溫而安靜,她冰冷的雙手貼在他的肩頭,冷意就從那裡滲下來到他的腳跟。他抱著她上樓,仆人們自覺地幫他打開肖冰的房間,他把她放在床上。她在接觸到綿軟的絲帛時仍沒有放鬆身體,拉著他的手一直沒有暖,沒有光的眼睛看著他,她勉強地微笑:“鐘陽,對不起,霍家的這次宴會你要一個人去了。”
“沒關係。你安心睡就好。”他隻是點頭,想要把她的手放進絲帛被底下,她不肯放開他:“鐘陽——”
“什麼?”
“不用擔心,我睡醒就沒事了。”肖冰閉上眼睛,呼吸幾乎是立即地沉穩下去,鐘陽看著她淩亂的發間有紅色的杜鵑花瓣,他舉起她的一隻手,看到指尖的血跡,綠色的藤蔓鑲嵌其中,他從肖家仆人的手中接過毛巾,仔細地幫她擦去。
發生什麼事情了?
他看著肖冰的睡顏,翻過她另一隻手,用了點力氣才掰開她的手指,他取出那本都印上了她指印的《金匱要略》。
他把書倒過來翻開,猜想一下子間隔的頁數就是書簽停留的地方,陳舊的黃色書頁上是一幅精細的人體脈絡圖,紅色的線頭從腦部發散,注釋的字小得需要鐘陽貼在眼睛前麵才能看見,拗口的文言文翻譯費力,大概的意思卻是關於——“假死。”鐘陽愣了一下。
轟隆隆——
雷聲又起,他口袋裡的手機也在這時振動起來,他拿出來看到屏幕上的顯示,深吸口氣才接起來:“王蓮怡,我當然接到你的短信了,還麻煩你特意來提醒,真是我的榮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