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站在了椅子上,毫不示弱:“對你這種篡改曆史的人,要什麼禮數?我且問你一個簡單的道理,若是人是由男性創造出來的,為何男性不能孕育子嗣?若掌風真神真是第一位女真神,如何能成為如今的帝聖?”
說書人樂了:“豎子無知!珠明真神創造了人,他將與自己一樣的變成勇猛的男人,與自己不同的變成了嬌柔的女人。分工不同職責不同。至於掌風真神,自然是溯源真神和夷山真神憐惜這個千萬年來的第一位女......”
說書人的聲音戛然而止,他身體坐成一種詭異的筆直狀,麵容慢慢僵硬,雙眼無神,兩邊的嘴角仿佛被人用繩子拉起,露出了巨大誇張的笑容。
左思寧看向路溪,果然是路溪出手了。
眾人還未反應發生了什麼,說書人又說話了,還是原來的聲音,隻是音調變得毫無波瀾。
“百億年前,這片混沌的大地出現了第一位真神,後世稱其為婦汝。婦汝以身創世,將這冷冰冰的世界分成了天地與四海七陸。現世初具雛形。
又過去了很多年,第二代真神如雨後春筍般湧現,陸續化為了日月星辰,江河湖海。
赫三思孑與不落子作為第三代真神,將生機帶給了這片沉默了幾百億年的大地。不落子則將她青色的血液灑向嗷嗷待哺的大地。不過幾百年,世界就以欣欣向榮,充滿歡聲笑語。
而後便是第四代真神,也是最後的四位真神。除了我們常聽見的那三位,已經隕落的化光真神才是人類之母,她散儘神力,創造了人類。
赫三思孑存在,不過她是女的。星旭真神是男的,卻是二代真神中普普通通的一位。珠明真神則根本不存在,是被編造出來的。”
說完,說書人猛然站起來,圍著案幾快速跑圈,邊跑邊喊:“隻要說得多了,謊話也成了真的。再過千年萬年,誰還記得最初的故事!”
路溪一揮手,說書人清醒了過來,渾身癱倒在地上,白眼一翻,昏了過去。
寂靜。
剛剛站起來的少女出了聲:“你休想!知道有人知道最初的故事!那最後假的必定會被真相之火一把燒了個乾淨!你們不可能永遠愚昧所有人!”
“說得好!”有女聲喝彩,然後是此起彼伏的掌聲,路溪微笑著,和左思寧離開了這裡。
“既然這樣,不如去我莊上,我溫酒給你喝。”
“好。”
桂花樹下,菊花叢旁,舉杯共飲,人生行樂。
“其實我打聽到你失蹤的消息的時候,就在想,也許這輩子,我是再也見不到你了。”左思寧將杯中的酒喝完,順便給路溪倒上了一杯。
路溪沒有說話,將杯中美酒一飲而儘,那辛辣的口感順著她的喉嚨,蔓延到了心。
相對無言。
“如果真是這樣,你在盼安渡等我,我會去送你的。”路溪還是做下了承諾。
左思寧不解:“你現在和流雲派早就撕破臉了,你也無需承擔斬妖除魔的壓力,為什麼還是不能留下來呢?”
“很簡單。一方麵,我的存在隻會讓你陷入危險的境地。另一方麵,我不能在這裡停下了?”
左思寧想去拉路溪的手:“我不怕危險,這裡也能讓你停下了。”
“我今日上街,看到這麼多勤於工作的女子,很是歡喜。但是我又很迷惑,難道這種程度就夠了嗎?包括你在內的政治家是為了現在這樣模棱兩可的局麵,才努力到現在的嗎?周帝是女子,相國是女子,掌握國家錢財的你是女子,我也知道在朝堂中亦有許多女子,我更知道在這個世道,周朝已經是對女性十分看中的國了。但即便是這樣的周朝,依然令我感到不適。”
“我去李瑤家的時候,李大娘曾經問過我,如果出事的是男的,是不是不一樣了?”
“我沒有回答。但我一直在想這件事,後來我想明白了,是的,如果出事的是男的,早就不一樣了。”
“因為是無足輕重的女孩,所以被忽視被遺忘。”
“那麼其他國家呢?我不知道周帝為何止步於此,但是這不是我想看到的。”
左思寧沒想到,沉默寡言的路溪會想這麼深,她也陷入了思考。
“我總覺得,改變命運的機會是有的,在每個瞬間,隻要努力就可以。但是,如果大多數人,無論怎麼努力,都隻能在絕望中掙紮,看不到出路呢?”
“如果世道本就不公,那我就推翻這不公的世道......公平,也對,既然是‘公’平,又怎麼會公平呢?”
左思寧擔心:“但是你又能做什麼呢?”
“不在於我能做什麼,而在於我想做什麼。今天有一件特彆搞笑的事情,東師和我說,想要去看看天下大好河山,我第一反應是,你這麼柔弱,如何能在這複雜的世道中生存下來。然後,我察覺到了不對勁,我憑什麼覺得她活不下去。思寧,你懂我的意思。”
左思寧點點頭,她從偏遠山區中爬了出來,自然知道一個女人為了活下去,能付出多大的代價。
“我們都在努力活著。而那三千萬卻被剝奪了活下去的權利,是非人的存在,遭受著非人的折磨。”
左思寧抬起頭:“什麼三千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