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就像千年前她送給不厄帝君的破爛娃娃一樣,頭都斜斜地歪著,根本一點生氣沒有。
稍有不慎就會喪命。
而這次,作為上神的她一旦死亡,就再也沒有以後了。
這是不厄帝君一下子難以接受的。
也不知道這個孩子受了多少苦,以前天真爛漫的性子,怎麼變得如此狠絕。不厄心想。
路溪在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精心照料後,終於醒了過來。
她臉色蒼白,不問身在何處,不問不厄為何救她,也不問月道和瞬息那海怎麼樣了。
她隻是呆呆地看著窗外,沉默不語,任憑不厄帝君擺弄著她,漠然地喝下一碗接一碗不知什麼用處的藥。
“千年前,我們曾在凡間有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後來我回了神界。原來我想著,你畢竟是凡人,而我長生,我的存在隻會成為你一生躲不開的劫,我不應該這麼自私。所以我放開了你。”
“我知道是你,才送出了一念劍。我知道是你,才接受了天帝的命令。我從未想過要殺了你,我隻想把你帶回來。”
“如今我們,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在一起了。”
不厄帝君已經很久沒有說過這麼多的話了,隻是路溪聽完,依舊沒什麼反應。
如果不是她的心跳還在微弱地跳動,不厄帝君會覺得她已經死了。
“是因為月道嗎?因為月道死了,所以你成了這副模樣?”
“可是當初,你也是願意為了我去死的啊......”
他們就這樣,沉默不言地待了五十年。
不厄帝君覺得無所謂,在他無限的生命裡,終於有了想要相守一生的人。
誰都沒有想到,恢複了傷勢後的路溪,第一件事就是殺了不厄帝君。
他們以為路溪是在為死去的月道報仇。
路溪沒有解釋,逃到天界的儘頭,一躍而下。
追兵紛紛刹住了腳。
下麵是六陸之一的虛無之地。
虛無之地,是一塊被遺忘的大陸,世間沒有任何關於它的記載。
有人說,這裡藏著毫無人性的妖魔鬼怪,有人說,這裡躺著隕落眾神的魂體,有人說,這裡是神界懲治上神的地方......眾說紛紜,但沒有一個人妄圖沾染這塊無人之境,因為曾經試圖進入這裡的人——無論神魔,全部沒有了回音,生死不明。
這是虛影和路溪做的交易。
路溪當初留在了流雲山,虛影讓瞬息那海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她的命,並且給了她三隻劇毒的裔翁蟲以防萬一。
路溪沒有想到,瞬息那海為了保護他,死在了這裡。
路溪得到的是能夠殺死不厄帝君的機會,以及......搶奪他體內的神丹。
修為厲害的無論是修士還是神魔,都會結丹,清玨沒有,但是不厄帝君一定有。
不厄帝君給路溪接上了手臂,又用玄石做成的鐐銬囚禁了路溪。
他沒有想到,路溪這一路走來,所有的傷都是她的勳章,所有的路都是她的曆史。
她沒有偶爾得到的稀世神器,也沒有好心人給她分點神力,這些機遇她都是沒有的,一點都不像話本裡的天選之子。
所以她不分晝夜地苦練,內力上去了練靈力,靈力上去了練劍術,劍術又準又快後又重新刷新內力,周而複始,幾乎日日如此。
她現在所有的所有的擁有,都是她親自披荊斬棘來獲得的。
所以不厄大意了。
大意意味著死亡。
不厄死在了路溪的手下,凶器是他親手鍛造出來的華美的發簪。
“為什麼?”
為什麼呢?
最直接的目的當然是想要他的內丹。
“不厄,這些年,你與我說了那麼多,說的我都有些聽厭了。但是你始終沒有說,當初我是怎麼死的。”
“我那一世是怎麼死的呢?是死在你的手裡。因為我是你的情劫,你便要殺妻證道。”
“你都記起來了?”
“是啊,從一開始我就記起來了。原來你一直都沒有度過去,千年前的劫在此刻要了你的命。”
因為殺月道未成功的經驗在前,路溪十分謹慎地確定了不厄已死,收好它的內丹,也不管逃竄出去的神識,沿著虛影給的線路逃跑。
虛影答應路溪的,都做到了,現在該是路溪兌現諾言的時候了。
“你真的相信我是神諭之人嗎?”路溪小聲地問。
回答她的隻有拂麵的清風。
路溪看著身下深不可測的黑洞,又聽著追兵越來越近的聲音,微笑著,張開雙臂,縱身而下。
“那我也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