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未拿此茶招待過外人,就是我自己也能不喝就不喝,此茶血蓮,鯤神熟悉,北冥大澤水晶宮,鯤神曾經拿這茶招待過我,而據我所知,神壇有且僅有鵬的血可以落地生蓮,敢問鯤神,你處血蓮是哪裡來的?又為何出北冥尋我愛妻?鵬於千年前離開北冥,鯤神又為何被選中繼鵬之後鎮守北冥?”他把話挑明了,話裡有話且極為難聽。
“鯤神,你在此處但說無妨,金烏領地雖小,但絕無外人隔牆有耳,我遊蕩三界千年之久隻為尋鵬回到我身邊,若鯤神有些線索,不妨與我這孤翼隻影分享,若是知有不言,”秦罡深吸一口氣,“我就不得不揣測鯤神千年前與此刻為人正斜與否了。”
江晏指尖轉著茶盞,在轉瞬間覺得前些天那隱秘難察的心思竟是頗為荒唐,冷笑了一下,“我若說了,金烏信嗎?此刻已認定我江晏行苟且之事,還想聽些什麼?是狡辯,解釋,還是陳述事實,原來你訴諸多理由把我帶到暘穀碧海這方金烏領地,是這個意思。”
秦罡不露聲色看著他,似乎很有耐心跟他磨,江晏接著話尾,“我久居北冥,幾乎足不出戶,在金烏大神到來之前更是從未聽說過滴血生蓮的上古神鳥,金烏大神帶來鵬的消息,我才察其有緣,而此前,本尊也一直以為,隻有本尊的血,可落,地,生,蓮!”說著,江晏一手成刀齊齊劃過另一手五指指尖,往開來一揮,血珠頓時潑了滿地,那血珠瞬間浸入地麵,瑩白小芽冒出,以極快的速度生長,最終在頂端盛開出一朵朵蓮華。
“你到底是何人?鯤乃天地化物,血可落地生蓮又怎會不記錄在冊?”
“本尊怎可知曉?金烏大神帶本尊來此處到底是何目的?金烏與天地同尊,天雷地火避之而行,就算是戮神殺佛也可悠哉遊哉,隻是為避免口舌,才把本尊帶到此處,隨後如何隻看本尊如何解釋了,是嗎,金烏大神?”不等秦罡說話,江晏繼續,“嗬,北冥大澤水晶宮竟是容不下我了,宿命把你派到我麵前,叫我自討沒趣,天地都在看我笑話,也罷,如此我便回去,不摻和你們驅魔捉鬼。”
秦罡對付這種脾性硬氣稍微一點就炸,還想得特彆多的人最沒轍,這種人生氣起來就跟蔓延的火勢,剛剛開始就一點點,不管不顧的話,最後能燒儘整片森林。千年前對鵬如此,現在碰到條魚還是沒有半點進步,他眼見江晏就要跳海,一腳踩住江晏拖地的法相長袍,“不是,你不能走!不光是因為這個,那鬼跟著你到處跑,到哪都要害人,乾脆你就彆接觸人了!”
江晏往前走著,又被他一踩袍尾,兩廂作用下當即就被拽個雙肩儘露。“秦罡你這混賬東西!孽畜!”
“怎麼著,不打陰陽腔了?你給我在這兒呆著,老子現在去和東瀛天照神交接,老子沒回來你要是敢跑……”秦罡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又一指江晏把自己鎮九陰司的腰牌一亮,“老實點,彆跑出去害人!”
這話簡直過分,說的就像是江晏害人一樣,不等他反駁呢,秦罡抖抖袖子,抻著翅膀呼啦啦飛走了。
*
東瀛天照神等了一會兒便不耐煩,秦罡和他本出於同宗,後來東瀛自立,非要和秦罡爭個先後,為此鬨得極為不愉快,奈何同為太陽神,私下再扯皮,表麵上還是要能過得去才行,以此,秦罡大多時候都用分身去見天照,這回他親自去是個意外,因為扶桑樹下還有個剛剛被自己拽掉衣服的魚。
遂,兩神見麵,遂,交接,遂,不歡而散。
江晏氣了一會兒,待到秦罡再次回到扶桑樹下的時候,他已經把潑灑在地的血蓮全都采摘下來整齊碼放在竹盒裡,最後放在了扶桑樹下一塊扁平的青石上,“金烏大神,就此彆過,本尊且回那北冥天池窩著,不給你們說我害人的理由。”
秦罡頗有玩味之色,神色中揶揄半晌,見江晏真有那要走的意思,“呦呼,這擱這兒還生氣了?”江晏不理他,手背了後,腳下術法把氣息蕩開些許微波,“你等會兒,”他瞥一眼裝著血蓮的竹盒,“莫要忘了那漁夫就死在你那池子裡,怎麼,這麼想回凶宅見鬼?”
“這可不是為了你們鎮九陰司做想,再出幾個人命案子,豈不就剩下被上麵問責,下麵埋怨了麼。”
秦罡勾勾指尖,血蓮竹匣躍然至掌間,“鯤神,我記得第一個人命案子就事發北冥,你現在回去,難不成是想舊地再次案發,落個再也洗不清的口實?”
“‘口實’……這麼說來,鎮九陰司並不認為我和這次的凶案有著直接聯係,還算是有些識趣。”
“我可沒這麼說,鯤神嫌犯之身,可彆坐實了嫌疑,老老實實在本司視監下等著破案吧。”
江晏氣噎胸口鬱悶無比,他跳出三界,不在五行,因果輪回按理降不到他頭上,但此時簡直想掐指算算自己這趟尋人旅途運勢如何,可真是出門沒有看黃曆,步履維艱便罷,竟還倒黴催的遇到了這三腳鳥,也罷,此事過後,便再也不見,江晏心裡忿忿道。
半刻後,人間金雞唳聲啼曉,秦罡踩著火,騰起身子往扶桑樹上一躍,江晏冷眼看他抖著一身烏黑的羽毛,那羽毛在抖動中蓬鬆,鳥兒後麵虛空中虛晃著的人身法相嘴角微挑,似有笑意,讓金烏看起來充滿愜意與自得,江晏不能懂這隻鳥兒到底在樂嗬些什麼。
“鯤神,跟老子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