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銀靈子還給你說了些什麼？”

從血海邊上往回走的路上，秦罡見江晏始終愁眉不展，就知道他在幻境裡不止見到了自己嗝屁的操蛋景象，沒準銀靈子還給他透露了些彆的東西，然而這條魚總是喜歡什麼都知道卻什麼都不說——儘管他很多時候的確啥都不知道，但他這種態度就叫人很惹火。

“沒什麼了。”江晏第二十次回答他，“真的沒什麼了。”

“不可能！”秦罡斬釘截鐵指天發誓，“要是真的沒什麼了，老子就遭雷劈。”

江晏頗為意外地看他一眼，然後漠然轉過頭，“金烏大神，雷公不敢劈你，這誓發得太沒誠意。”

“嘖嘖，”秦罡眨眨眼，“那你給我說說，你看到我怎麼死的？”

冷漠不愛搭理人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破綻，儘管隻有一瞬，秦罡立馬抓住了，繼而揪住這個破綻展開猛攻。江晏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竟然把自己的生死說得如此兒戲，便也兒戲道：“被一箭戳死的。”

“……”

許久，他小心問：“這個‘箭’，是弓箭的‘箭’，還是刀槍劍戟斧鉞鉤叉的‘劍’？”

“殊途同歸嘛！怎麼？被戳死還要分這麼清楚？”

“不不不，你不明白，這很重要。”秦罡上前一步，擋住江晏的去路，低頭用墨色的眼睛凝視著江晏，“哪個‘箭’？”

“一支黑色的翎毛箭。”

秦罡心裡“咯噔”一下，這箭他見過——千萬年前，大羿射日追風箭！

銀靈子誕生在大羿射日之後，理應是沒見過大羿射日的，那麼他給江晏看到的情景，又從何而來？

“還有什麼？到底還有什麼？你全都告訴我！”

秦罡抓住江晏的肩膀，臉上竟帶了幾分驚懼，江晏從沒有見過這樣的秦罡，在他的印象中，秦罡身為一隻九天十地橫著飛，狂傲不羈的鳥兒，天上地下已經沒人能奈他何了，能讓他焦急驚懼至此的，簡直鮮有。

“你……先鬆手。”

就像是被梆子聲敲醒一樣，秦罡急忙鬆開手，江晏挺括平展的法袍被他揉地褶皺不堪，可想而知他用了多大得勁。江晏退開兩步，活動了一下被捏得生痛的肩膀，“還有什麼等下再說，先給葉統領去封信，叫他到十八層地獄接走一個叫將一的孩子。”

“……葉行？”秦罡好像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牙咬得“咯吱咯吱”響，“你果然見過他了，他果然又騙我了！那廝果然又想去投胎了！”

江晏覺得自己好像說漏了些什麼……

*

幾個時辰前。

“我是真的不知道啊！我之前不告訴你鵬哥的去向，是是是……是因為我立了上神之誓，可現在你說的這個人，我沒道理不告訴你啊，我騙你圖個啥呢？”

“這樣子，你想想他要去乾什麼，你直接去堵他，沒準兒就等到了呢？比在這兒欺負我快多了好嗎？”

“我我我我我可以給你保證，這個人不在我忘川城，我發誓他此刻絕對不在，不然地火燒了我！我我我我……還不要仙階了立馬就去投胎！”

“我都發毒誓了，真的不在我這兒啊——”

葉行趴在地上抱著頭，伸著三根手指頭發誓，上方秦罡握著真火拳懸於他頭頂。

半晌，地火果然沒來燒他，看來江晏此刻確實沒在忘川城了——事實上是江晏此刻已經離開忘川城，到了奈何橋那邊的黃泉路上了——葉行瞅準了這個時間差。

秦罡把手從他的衣領子上挪開，熄了真火後退開一步，“把我要的文書卷宗送上去。”說著丟給葉行手下鬼差一張列滿文書的黃紙，鬼差眼神避著被打的淒淒慘慘的上司，謹慎接過黃紙，急匆匆跑進藏書閣。

隨後，秦罡化而為鳥，直飛森羅殿，問排隊的鬼之後才知道，一人一讙跑去十八重地獄了。也就是好在他速度快，把即將跳下血海的江晏撈了上來。

*

秦罡指尖飛起一隻金燦燦的小三足金烏，地府不是人間和神域，沒辦法用靈驛符，隻能選擇這種古早的傳話方式，“好了，稍後葉……那混賬就來了，你現在可以給我說說銀靈子搞了些什麼鬼了。”

“血海下麵，有一具骸骨，他告訴我，那是一個人的胎骨，浸在血海中的胎骨，要麼是罪大惡極之人的，要麼，就是從血海中脫胎換骨之後留在那裡的……”

“在幻境裡，我到了一片古戰場，前有不周山，後方開天門，是神魔混戰中的一場戰鬥吧，你是那一戰裡的主將……”

“這是千年前的戰事稍加改變重放還是完全由銀靈子織出來的幻境？”

秦罡眯著眼睛，狹長的眼縫裡流過一道光，“你覺得呢？”

“我不記得一千年前的事了，在幻境裡，我用刀砍裂了大地。”江晏摸著刀掛，菁古長刀威力巨大，一刀就可斬開大地直達血海，“如果我見到那具胎骨的時候就已經在幻境裡了，那麼在幻境裡，這具胎骨理應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