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生掙紮在黑暗裡,死在光明下。
熱血死在黑暗裡,埋葬在現實。
重生於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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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當——當——”
“鵬,上古天地靈物是也,修為深厚,博愛人間,鎮天柱有功,得證尊神,封北冥鎮鬼守護神。”
空曠大殿仙霧繚繞,神音入耳,金翅萬□□白袍席地,闔上雙眸,他略微頷首,卻暗自長歎一口氣。
鵬由北冥天地孕育而出,其翼展萬裡,扶搖而上可升天際,此刻登上尊位,獲封領土。
金鐘鳴響四十九下,眾神恭賀他位列仙班。
諸天神明獲封謝恩而出,九重天金殿四方立柱聖獸盤繞,眾神退殿後慢慢從立柱上下來。
“鵬?鵬!”
鵬停下腳步,似乎有些落寞卻不失禮節,欠身拱手,“真武大帝。”
“什麼?你叫我什麼?”玄武愕然瞅他,一隻從後麵就要攬上鵬肩膀的手僵硬在半空中不知該搭下去還是收回去。
鵬勉強提了一下嘴角,“武兄。”
玄武這才把手搭下去,“你這是怎麼了小老弟?封神了,高興起來呀,怎麼搞得像誰欠了你債一般?”
“尊位麼,我不在乎,這片封地,我也並不想要……”
玄武撲上去一把捂住他的嘴,“噓——我知道你想的是什麼,但你彆在這兒說出來行嗎?”
鵬推開玄武的手,冷冷道:“不在這兒說難道還回去嚼舌根?”
玄武是統領北方的真武大帝,鵬生於北地,原本是應該歸於玄武手下,然北冥地域較為特殊,此方無光,需要天地靈物鵬以菁純神力滋蓄,玄武不去插手,由此,鵬與真武大帝玄武共掌北方,是聯手共濟的好友。現在鵬已然封神,北冥也成了他的封地,玄武為他高興,也為他擔心。
“嘖!”
“彆在這兒拉拉扯扯,光天化日大殿門口,多難看,”鵬拂了一下玄武的手,沒拂掉,他歎了口氣,“我知道了。”
玄武終於把手挪開放他走。
他就看著鵬亦步走下寶殿前數萬玉階,那背影有些清冷——鵬出身苦寒陰暗之地,諸天神祇不少飛升自凡間王公貴族,自恃清明高貴,不待見窮山惡水出來的鳥兒,所以儘管鵬天生便處尊位,現在又得封神位,他們也隻是走個表麵過場慶賀,甚至許多私下與鵬交好的神仙,也不會在這種情況下表現得與鵬十分要好。
“鵬!明日未時去我那吃酒,他們給我供了一條肥美的黑鮪【1】。”
諸如玄武之輩的先天尊神不會在乎這些飛升神仙的眼光,飛升的神仙猶有儘時,但是先天尊神隻要不背棄尊位幾乎不死不滅,這樣就導致天界諸神分為兩派,又因為地位差距過大,就維持了一個極其微妙的和平共處——非必要互不搭理。
鵬知道他有話跟自己說,便回身拱手道:“謝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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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溪潺潺,周遭一片素裹,溪上有竹台,玄武愜意橫臥在欄邊軟墊上,執溫酒而食魚生,冬日晝短,已而夕陽在山,老樹寒鴉,遠處蒼山負雪,明燭天南【2】。
鵬素衣跪坐於對麵,手指拈箸垂著眼睛,“天要黑了。”
“怎麼著,天黑了就要回家?你那地方從來就沒有過白日,我這兒雖是暮色正濃,也好過你那長夜失輝。”
黑鮪肉質鮮美,是南洋絕味,鵬生性最愛魚生,然此刻卻放下筷子,“暮色也好,長夜也罷,既定事實任你我如何都無從改變,天帝之命不可違,如今再道又有何益處?”
“你可向來不是這般認命的人,今日我若不喚你過來,殊不知咱們北冥金翅萬裡月月鳥還會做些什麼事情。”
鵬撩起眼角,“有些話,聽者有心。”
“自然聽者有心,若非如此,又哪來某位新獲封的守護神當著天庭諸神的麵,差點不給上麵那位留麵子。”玄武垂手至湍潺溪水上方,“來,小讙——”話音未落,指尖撚著的臻美魚生立刻被藏在竹台下麵的小獸叼了去。
“真武大帝不妨有話直說。”
玄武正了聲色,“蒼生祈福發願,你我神明受之香火自當儘力滿足,然非凡事皆可如願,事與願違者不儘其數,哪有萬事隨心的道理,執念敦促不了我們,天道幽微,所謂儘人事聽天命,你我又何嘗不是如此。”
“可人事仍未儘,何來聽天命?”
玄武猝然起身,“未儘?你倒是給我說說,你這‘未儘’二字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