顰顰無涯珞珞成輝(一) 天地囚籠(1 / 2)

烈火閻羅斬 己悅 3840 字 9個月前

大澤鄉裡,雪大得嚇人——是那種半刻便可埋一個人的大。

這裡沒有春夏秋,一年到頭來隻有寒冬來回周轉。

燭九陰縮坐在地龍旁邊,險些燒著了大襖,“鵬哥,你不冷嗎?”

“不冷。”

“真奇怪。”燭九陰又往暖和的地方擠了擠,他出身黃泉,理應是不怕冷的,遇到天實在太寒,就乾脆縮著不動就好了,寒冷,是隻有在北冥才能感覺到的,是心冷。反倒是鵬,雖天生上古神禽,但畢竟是一隻鳥兒,在這滴水成冰的日子,整個身子凍得冰涼,竟然還能動彈。

——在燭龍看來,這樣的天氣不抱著火爐裹著棉衣,就差變得梆硬,

“過些時日,你就回去吧。”這話太淡,讓人聽不出來言下之意,或許就是字麵意思。

“什麼?回去?為山九仞,功虧一簣,或許就在明天,我們堅守的,我們為之付出的,就會得到正果。”燭九陰激動起來把大襖掉進了炭火裡,天寒地凍,這布料硬是沒有燒起來,隻灼了個碗口大的洞。“不過話說回來,北冥為何得不到光明?這麼多鬼怨橫行於此,叫金烏來一照不就全滅掉了麼……”

“我可從來沒說過放棄。”鳥兒都是愛惜羽毛的。把大襖撿起來,手指在那破洞處劃過,補齊了布料,“地府幽冥,也是沒有光的,你承燭照九陰之責,離開那裡許久,投胎的鬼找不到路,”半晌,他輕輕地,“我會想出辦法的,你放心。”

*

縱天崖直抵幽都血海,燭九陰打開鬼門關鑽進去,鵬立於縱天崖之巔,冷眼望向南方的天空,北冥之外,春天的第一縷陽光出現在無垠海麵上。

*

這是天地的囚籠。

北冥境外春天到來,北方的白日漸長,在寒冬時分遊弋在北冥與外界交界處的鬼怨在陽光的驅使下退回了北冥的海域,這些怨魂是千百年前背叛天界的叛徒——神魔大戰,他們不戰而降,最終在魔界敗退之際被送還天界,羈於北冥縱天崖下的海域,而魔域也將罪者關押至此。

他們與魔界惡鬼糾纏,南望光明,卻觸之即死。

海域忽然就擁擠起來,鬼怨在羈千年,發出咆哮,卷起海麵上丈量巨浪,海水翻卷著,嘶吼著,仿佛想要突破這千年來的僵局。

——神魔大戰,山崩地裂,天雷地火傷的都是黎民百姓,凡間千萬生靈,為何被夾在中間左右受苦?

——魔物殘暴無心,我等戰之勞民傷財,不戰則救蒼生於水火,何罪之有?

——蒼生不安,縱我部天兵旌旗十萬,戰與不戰都是敗北,為何要拖累無辜?

他們憤慨,卻無可奈何——叛徒,決不被原諒。

*

烏雲沉下來,頃刻間天降暴雨。

雲層上響起洞徹天地的唳鳴,和煦光華灑向海麵,金翅萬裡月月鳥的掠過波濤洶湧的海麵,羽翼在海麵上留下稍縱即逝的劃痕,溫潤漸漸滲入其中,讓鬼魂們得以短暫的寧靜。

雨水順著片片毫羽浸入,逐漸浸透了他。雙翼沉重,豆大的冰冷雨滴打在羽毛裡,和冰粒砸在身上有著奇異的相似感,借著上升回轉的氣流沿著縱天崖盤旋而上,臨近頂端,收斂了雙翼,憑最後的慣性一氣兒衝上縱天崖頂。

雨仍在下,岩石濕滑,積在石縫裡的水順著溝壑流淌下去。

縱天崖之巔繚繞著水汽,在雨霧中,鵬渾身濕透,身上淅淅瀝瀝的雨水在他腳邊聚成一個小水窪,天邊暗沉,烏雲蓋頂,黑壓壓的天幕好像在滿懷惡意暗自醞釀著災禍。

白袍浸了水貼在身上,上天沒有好生之德,雨愈發大起來。

海域裡拘押的魂魄在歲歲年年每時每刻無休止的折磨下失了心神,成為了徹徹底底的厲鬼冤魂,發出難以形容的淒厲詭怨的吼喊,怨氣聚出實形,黑氣在海麵上形成一層罩殼,將那海麵之下的情形儘數遮掩下去。

鵬高據巔峰,眼角微動,半眯著的眼裡流轉一道犀利,他手指微微一動——

卻見一根翎羽裹挾著霹靂直|插海麵,黑氣聚殼轉瞬間被刺破,繼而擴散開的光華將黑氣驅散,溫和籠罩整片海域。

輕籲一口氣平複微亂的氣息,他看向遠處海麵天邊明暗相接的地方,彼方烈日當空,灼目日光中顯出一個黑色的身影。

那身影揮了下手,儼然是個拋擲的動作——

鵬猛然扭身抬頭看向後上空,空中爆出一團烈焰火光,下一刻金光褪儘,一把油紙傘半空墜下途中倏然打開,傘麵內側,金烏日輪紋赫然在目。

那傘打著旋飄搖而下,鵬伸出手,手指接觸傘柄的一瞬間,強勢不容抗拒的溫暖流遍周身,他暗自驚喘,手心卻不自覺將帶著暖意的傘柄握得更緊。他立刻壓住這奇異陌生又讓他覺得有些駭然的感覺,坦然望向金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