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行以十萬火急之態，慌裡慌張到達大澤鄉裡的時候，鵬還沒有睡醒，前一日弄得實在太晚導致早些時候鵬醒來一次，一起身就覺得腰酸背痛，金烏早已去了東方暘穀，屋裡屋外就他一個人，起身也是索然無味，便乾脆又裹著被子睡下了。

縱使有了金烏光照北冥，初春日的院落不乏寒意，葉行裹著寒風一路直衝小院，翻過籬笆進屋就把鵬從床上扯起來，“鵬兄，大事不好了！”

“？”鵬有點蒙，葉行很少離開忘川城，因為忘川城內魚龍混雜，真的有很多麻煩的事情需要他親力親為，鵬問：“何事不好？”

……

半刻之後，鵬強撐有些暈眩的頭站在森羅殿內，“秦廣王安，金烏他不是有意為之，是慌亂之中夾錯了黃紙，這才是那些鬼怨的死因文書。”

秦廣王認識鵬，和鵬很熟，因為北冥的鬼多，黑白無常之類的鬼差人手不夠，很多時候需要鵬幫忙把那些鬼鬼怪怪捉住送下來，交往之間總要留些麵子，所以十殿閻羅解釋，這次的事情隻是針對金烏，不針對鵬，最壞的情況，就是叫金烏離開北冥。

鵬站在大殿之上，半低著頭垂著眼睛，十殿閻羅坐在高處，看不到他的表情，隻見鵬低著的頭突然落下一滴晶瑩的液體來，他抬手輕輕抹了一下，“是啊，都說毀人姻緣下地獄，你們已經在地獄了，不怕了，就隨便這樣弄得彆人所愛隔山海……”

十殿閻羅：“那個……”

“哎，罷，”鵬轉身向外走，“幾千年的交情，竟如扁舟一葉渡江海，說覆便覆，難測啊難測……”

十殿閻羅：“不是……”

鵬一步一步往森羅殿外走。

“鵬兄！”秦廣王倏地站起來，從高台上座一躍而下，“鵬兄，是本王倉促了！”

腳步聲停止，鵬垂著眼睛側過身，“不倉促不倉促。”

“倉促！倉促！絕對倉促了！”

鵬回過身拍了拍秦廣王的肩頭，勉為其難，“那就……”

“可是這都已經呈上去了，”秦廣王從眼角瞅鵬的臉色，鵬剛剛稍有轉明媚的臉肉眼可見地一點一點沉下去，“這這這……可不好辦啊。”

鵬從袖兜裡抽出一張寫滿了名姓的黃紙，在陰影裡塞給秦廣王，“就真的沒有辦法免除在下將受到的分居兩地之苦了嗎？”

秦廣王將黃紙夾在手指間注入神力，速讀了黃紙上的名單，心裡暗自吃了一驚，這是北冥地區部分在逃妖魔鬼怪的名單，“這是……”

鵬手掌向下示意秦廣王禁聲，然後用神力直接將話灌入秦廣王的耳朵，“在下願意，把這些東西，儘數送到大王手裡，三天之內。望大王保外子不受懲處。”

這是鵬花費數月明察暗訪記下來的一份名單，本是留有大用，森羅殿年年績效不高，鵬幾千年送下來的鬼鬼怪怪幫了十殿閻羅大忙，也為他攢下不少人情，最近鵬與金烏待在一處，的確在幫森羅殿捉拿妖鬼方麵有些懈怠。

十殿閻羅為績效發愁之際，金烏弄死了那麼多鬼還不給理由，讓森羅殿一下子損失了一大塊或許能被用作績效的名單，十殿閻羅的氣就是乾柴被火一把點了，把案牒送上天也是為了抵掉這個空缺。

鵬此刻拿出這個名單，意思就是我願意用這些鬼來換之前的案牒，績效我填給你，彆扯上我愛人。

秦廣王再不點頭，那就是要不給自己留退路，將來的鬼鬼怪怪可就斷源頭沒著落了，他捏著黃紙，“嗯”了一聲。

*

雪山冰窟。

這是鵬的出生地，北冥能夠孕育出神的地方。北冥絕對的禁地，除了鵬以外沒有任何人神鬼能夠隨意進入。

鵬坐在石桌前，桌麵上擺放著寫著鬼怪名字的黃紙，鵬手掌向下按，洶湧的神力化為鎖鏈從北冥冰川之巔奔向整個北冥，給每個黃紙上記錄的鬼怨身上刻上了消不掉的標記。

鵬閉著雙眼，北冥的地形在天眼中呈現出一種詭異的輕薄感，似乎是半透明的，上麵顯示出被打上標記的鬼怨的位置。鵬打開時空生死界，葉行帶著掩飾神息的麵具轉著手裡用布條纏裹起來的金剛降魔杵在裡麵等他。

“鵬兄，先去哪？”

鵬搭著葉行的肩膀和他共享視野，選擇了一處鬼怨最多的去處。

*

三天後，地府，忘川城。

葉行羈押著一眾有違天地律法的鬼怪魔物浩浩蕩蕩向森羅殿而去，此刻森羅殿上，十殿閻羅傳閱著此次被俘鬼怨的名冊，喜笑顏開，這些鬼怨的數量，足足超出預計額量的三倍，也就是說，不光今年的考評能評上優異，連下一年的考評優異都已經預定了。

簡直就是一件森羅殿上至閻羅王，下至小鬼差皆大歡喜的事情，秦廣王也很上道，他清楚鵬說到做到的為人，早早就上天撤了狀子。

但是鵬一點都笑不出來，因為北冥，根本沒有這麼多鬼怨！

這些鬼怨，是借來的，是搶來的，還有交易換來的。

多年前的一幕幕相似的場景在眼前揮之不去。

鬼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