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行要忙瘋了,他暗自發誓這回之後一定要找一個幫手,最好是從小培養的,親近又能乾。自從玄曾帶兵上了人間,散發出的魔息就毒死了不少人,還有那些之前投胎到畜生的魂魄,人族逃跑的時候可不會帶上它們,一時間忘川城人喊豬叫馬嘶。
燭龍回到地府的時候就見到這樣一幅場景,葉行被兩個老太太鬼夾在中間,雙方都要他給評理,而爭執的中心,竟然是一個麻布褡褳的歸屬。
葉行兩眼發直,仿佛已經經受不住雙方的語言攻擊而靈魂出竅。
燭龍又覺得他可憐,又感到好笑。
——葉行手段算得上強硬,不然也坐不穩這忘川城大統領的位置,然而這段時間來,中元節、疫病……一樁樁一件件把地府的鬼差們都累得個差點投胎。
燭龍把葉行從雞毛蒜皮的爭吵裡挖出來,葉行直挺挺站在藏書閣裡,就在燭龍轉身給他點了一盞燈的間隙裡,兩行清淚從眼角彙聚到下巴頦,“燭龍啊,你說我是不是流年不利啊?是不是需要去投個胎改換一下風水啊?”
“葉兄,你歇歇腳,鵬哥和秦哥都還沒抱怨流年不利呢,輪不到咱們啊!”燭龍安慰他,也像是在安慰自己,“我去血海看看,有什麼消息給鵬哥他們送上去,鵬哥被指命先鋒,還好有秦哥。”
提到這個葉行可就來精神了,他饒有趣味的看著這個小胖子,“你現在可是被那隻金烏給收買了哈?”
“怎麼能說收買了呢?秦哥可喜歡鵬哥了,雖然有些時候脾氣不好,但是秦哥有事真上啊。”
“哼,那家夥,心眼小著呢。”葉行端著茶壺吸溜著喝茶,“誒呀不說他們兩口子了,我歇一下,之後有得忙,你也快去,黃泉路黑黢黢的,排隊投胎的鬼等著你呢。”
燭龍拍拍圓鼓鼓的肚子,養膘一世用膘一時,他點起的燈,燃燒的就是他自己身上的膘,他在黃泉路兩邊點了一串的燈,眼見著瘦了下去,等他來到血海時,已經精瘦出那麼點子改頭換麵的意思了,任誰都認不出這就是前兩天還頗為圓潤的燭龍使者。
他在魔域市集的人肉包子鋪坐下來,要了十屜人肉小籠包,十碗人骨頭湯,囑咐一個時辰送一份上桌,大有在這裡坐一整天的氣勢。
人間戰事吃緊,戰鬥多拖一刻,就會有無數無辜者死去。
那些被魔息毒死的人會被侵染成魔戰報就跟著那些死者來到魔域,新來的與魔域原住民一經交流,消息就流進了燭龍的耳朵。
他略有寬大的衣袍下,身子難以自禁地顫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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鵬白色的法袍在這一望無垠的平野上極為顯眼,當然沒有逃過秦罡的眼睛,鵬隻覺得臉前一熱,腰身被一股大力摟起,天旋地轉間他差點嘔吐出來,再睜眼,對原野的視角成了俯視。
“不是叫你在家呆著養傷要緊嗎?”秦罡用臂彎夾著鵬,略有緊張和不悅。
鵬被按在秦罡的戰甲上遠眺玄曾,額頭上汗涔涔的,他被秦罡夾在臂彎間,這個情景成真了,“你會有危險的,我必須來。”
“我不會,你已經幫我擋住殺劫了。”
“可在我的夢裡……”
秦罡用額頭抵著鵬的額頭,“那隻是夢,隻是一個夢而已。”
鵬不再說話,他知道秦罡不會聽的。
確實,一個夢不能說明問題,鵬在夢裡看到的一切說到底也不過就是臆想而已,沒有人會相信夢會未卜先知。
秦罡身著黑袍日輪紋,玄鐵烏臂甲,頭戴金絲冠,身佩三尺劍,腳踏真火雲,將鵬向後一推給副官,“照顧好他。”說話間,他拔劍俯衝,鵬被後麵人拉住,定睛時隻見秦罡已與玄曾的先鋒戰至一處。
那麼玄曾呢?
鵬極儘目力掃視魔軍陣列,並沒有看到玄曾的身影,他就是在剛才自己與秦罡說話的間隙裡消失了。
他心臟狂跳不止,極為攝心的恐懼在鵬的心裡蔓延開來。
箭!對,夢中秦罡被飛箭射傷,箭在哪裡?他回憶夢中箭射出的方向,鷹眸鎖住魔軍陣營的後方,一圈魔物的守衛下,一個麵帶青麵獠牙麵具的魔物扮優伶位於正中央,在跳著一段祭鬼的大戲請神上身,他空手擺出挽弓搭箭之勢,直指與魔將纏鬥並且占據上風的秦罡。
那個先鋒官似乎就是為了拖住秦罡而派,當然,排除秦罡的戰力出眾的原因,魔物也不至於從第一次交鋒就隻是抵擋。
“秦罡!回來!”然而沒有用,太遠了,他聽不見,鵬轉身對秦罡的副官厲聲喝道:“放開我!”
鵬忽然想起在葉行那裡話本上看到的“大羿射日”,話本上有圖,大弈死後被世人神化,就戴上了這樣的驅鬼避凶的麵具為世人祭拜以求平安順遂。
優伶大戲已完,鵬看得清楚,魔軍後方突然騷動了起來。消失很久的玄曾以一支箭的樣子被端了上來,隨行的還有一張金弓,這是消失已久的射日弓!
鵬簡直要瘋了,這隻箭就是用來射傷秦罡的,玄曾就是鵬在夢中看到的那支箭。鬼優伶拿起金弓,又從托盤中拿起玄曾真身,拉開射日弓。
鵬咬牙看秦罡的副官,“對不起了。”隨即他分開時空生死界,異獸讙從時空生死界中探出頭,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咬斷了副官的手臂。他疾奔幾步縱身跳下雲層。
然而來不及了,弓越拉越滿。
鵬的飛羽被拔掉了,新的羽毛還沒有長上來,但是可以憑借僅剩下的羽毛滑翔減速,但他完全沒有減速的意思,以人身急速下墜。
鬼優伶在瞬息間手指一鬆,黑色的箭帶著霹靂破空而至。
“秦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