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家裡出櫃了?”夏詞跟方榆辰並肩往裡麵走。
“啊。”方榆辰應了聲,知道自己的電話肯定被聽見了,說話都帶著點心虛,“他倆沒什麼反應,就說......咳。”
方榆辰差點一禿嚕嘴,把“就說彆把人直男掰彎”給話趕話地說了出來。
“說什麼?”
方榆辰隨口胡扯:“就讓我記著彆因為是倆男孩子就亂搞,至少得等十八歲。”
“......”夏詞沉默了一下,“叔叔阿姨挺開明。”
“我媽之前為性少數群體發過聲,她要反對我這不是打自己臉麼?”方榆辰聳聳肩,出櫃這事對他來說沒多大壓力,“我爸被我媽先進的思想潤澤這麼多年了,又特寵我媽,順著就也沒說什麼。”
夏詞笑了笑:“你挺幸運的,人家最大的阻礙就是家裡人。”
“是。”方榆辰點點頭,心裡想,我最大的阻礙是不敢追人。
他又看了看夏詞,卻發現夏詞有點放空,像是有心事,在想事兒。
公安局的辦事效率很高,紅毛的確沒什麼大事,幾個警員弄清前因後果,對著夏詞和方榆辰教育了一番,就請他們的監護人來認領。
“必須得是監護人?”夏詞問,“律師不行麼?”
“啊?”被問的警官愣了愣,看了看他背後的長發,估摸著是跟家裡人鬨掰了,恍然,“也行,但最好是監護人。”
夏詞點點頭,說了聲“謝”。
方榆辰在旁邊聽著皺了皺眉,但這涉及人家的隱私,他也不好意思開口問,就等著夏詞轉身,跟著一起走到了公安局大廳。
“不問?”夏詞挑挑眉。
“嗯?”方榆辰愣了愣,笑了,“你不想說我就不問。”
“問吧。”夏詞說。
方榆辰看著夏詞一臉坦然,也不急了,先說:“你謝那個警官怎麼不謝我?”
“謝——”
“謝就不用了。”方榆辰急忙打斷,“要謝待會結束了陪我吃個飯。”
來的一路上方榆辰特地留意了一下,警局斜對麵不遠就有家餛飩店。
其實他倒不是很餓,但是夏詞明顯早中兩頓都沒吃,現在都下午兩點半了,夏詞的進食量卻隻有那顆陳皮糖。
夏詞扭頭看他,盯了一會兒說:“你心也太大了,逃學進局子還有心情吃個飯。”
方榆辰沒好氣地說:“咱倆桌上還擺著倆飯團,現在估計也已經進了小吳的抽屜或者成了後麵的不可回收垃圾。”
小吳是他們英語老師,高一的時候打過照麵,素來以“見不得教室有任何一點食物殘留”著稱。
夏詞聽到這就懂了,笑了笑:“行,我請你。”
陽光斜斜地從門口打進來,,夏詞全身都站在陽光裡,黑色的長發像鍍了金,方榆辰盯著那個笑看了一下,覺得這個冰川真沒表麵那麼冷。
“看什麼?”夏詞伸手在方榆辰眼前晃了晃,覺得陽光有點曬,抬抬下巴示意了下旁邊的長椅,“去坐。”
“那張照片......”
“我外婆,已經去世了,三年了。”夏詞有問必答,方榆辰特地留心了一下,夏詞果然隻坐了三分之一的位置,背挺得很直,頭卻是低著的。
方榆辰也陪著一起低下頭:“什麼時候開始留長發的?”
“她走後。”
方榆辰等了一下,沒等到原因解釋,笑著說:“竹筍倒豆子呢?”
一邊說,一邊拆了一個陳皮糖遞過去。
夏詞拿走吃了,問:“你到底揣了多少?”
“就還剩一顆了。”方榆辰說,“我書包裡還有,你要喜歡待會回去拿點。”
夏詞張張嘴,不知道該對這個陳皮糖狂熱愛好者作何評價,沒忍住笑了出來。
“哎——”方榆辰也笑了,“那後麵為什麼留長發啊?”
夏詞沉默了一下,說:“讓你問你還真問?”
“啊。你又沒說問到哪個度。”方榆辰手上玩弄著陳皮糖的塑料殼,沙沙作響,夏詞餘光看著,隻覺得手指過分纖細好看了。
“我喜歡女裝。”夏詞頓了頓,方榆辰沒應聲,等著他說,手上的塑料殼已經變得皺巴巴了,夏詞伸手接過來,指尖相觸,兩人都跟過電似的。
“我爸媽從小沒管過我,他們上班忙,等到回過頭來發現我喜歡穿女裝的時候,已經晚了,改不掉了,我外婆就成了家裡唯一一個溺愛著我,縱著我,讓我穿的人。”
方榆辰恍然,筆錄前夏詞說“幸福”時的恍惚竟然不是一種錯覺。
“她去世了,沒人護著我了,我回我媽那了,衣服被燒了。”夏詞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一個個短語聽得方榆辰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