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榆辰先關了燈，爬上床的時候卻猶豫了一下。

兩張床是豎著並排的，他不知道自己該睡哪頭了。

“那個......你睡哪頭？”方榆辰掛了個腦袋下來。

夏詞猶豫了下：“隨你。”

“你原來睡哪邊？”方榆辰問。

“頭對頭吧。”夏詞也關了燈，借著手電筒的光爬上床。

“行。”方榆辰把枕頭放在了欄杆那，等夏詞躺上床的時候，從鐵欄杆的空隙裡撈了一縷夏詞的頭發，撚著玩。

“你幾點起？”方榆辰側躺著玩頭發，覺得夏詞的洗發水好香。

“五點半。”夏詞說，“要叫你嗎？”

方榆辰“嗯”了聲。

寢室裡沉默了下去，久到方榆辰以為夏詞睡了，剛想鬆了頭發還回去，卻聽見夏詞問：“那畫你畫的？”

“嗯。”方榆辰說，“很久沒畫了，畫得不好。”

“我很喜歡。”夏詞笑了聲，“真的。”

方榆辰也笑了笑：“你彆賣我麵子。”

夏詞笑著說：“這畫讓我想起了很多事。”

方榆辰靜靜地等著他說。

“你今天問我，有沒有人跟我表過白，有的，還挺多。”夏詞翻了個身。

“應該跟你差不多吧，方校草。”夏詞笑了一下，“初中的時候，真挺多人跟我表白的，後來就沒了。”

“是因為女裝？”方榆辰問。

夏詞“嗯”了一聲：“我其實不太在意有沒有人喜歡我，但她們以前給我遞情書，我都是認認真真看完的，看完了還會給人回複，雖然都是拒絕，但我覺得我挺尊重她們的。”

“後來呢？”

“後來我喜歡穿女裝被發現了，沒人給我遞情書了，我不是很在意這個，但我有一天進教室的時候，發現有幾個人圍在一塊兒——”

圍在一塊兒，陰陽怪氣地模仿夏詞的回話。

“謝謝~”一個男生夾著嗓子說，“你很好~”

另一個男生接腔：“能得到你的欣賞是我的榮幸~但抱歉我現在沒有談戀愛的想法~”

那個男生又繼續捏嗓子：“祝你~成~~績~~進~~步~”

讀完，幾個人瞬間哄笑作一團，時不時還夾雜著幾句“人妖”“娘娘腔”。

夏詞從回憶裡脫節出來：“後來垃圾桶裡就會出現些我眼熟的情書。”

“之前我性格還沒這麼獨，不愛說話，但挺愛笑的，沒什麼特親近的朋友，但也還是有幾個能說得上話的，後來他們也被我牽連著群嘲，猶猶豫豫想跟我斷了又仗義感作祟不敢斷，我就乾脆自己疏遠了他們，後來就成了這樣。”

“打過架嗎？”方榆辰問。

“打過，剛開始的時候天天打，被摁著打，後來慢慢地，打多了，我能一個打三個都不犯怵。”夏詞笑了下，“真沒你想的那麼弱不禁風。”

方榆辰笑不出來，隻覺得心疼，也不撚頭發了，就順著捋，一下一下地，捋成扁的又堆起來變成個三角的，然後又捋成扁的。

“後來外婆去世，衣服都沒了，我就開始留長發，也不打架，由著他們說什麼，一留就留到了現在。一開始是賭氣，後來重新買了好多女裝，但也習慣了長發，就一直沒剪。”

方榆辰想起自己在漫展上還以為是假發，想要鏈接，想著想著就笑了起來。

夏詞也不問他在笑什麼，話題一轉：“那時候為什麼非要跟我交朋友？”

“你好看啊。”方榆辰說，“帥哥就喜歡找帥哥玩。”

夏詞笑了：“誇誰呢這是？”

方榆辰笑笑不說話。

兩人逐漸悄沒聲了，聽著耳邊漸漸平穩的呼吸聲，方榆辰把夏詞的頭發放回去，悄聲說：“不怕，榆哥罩你，榆哥一打五。”

黑暗裡，夏詞的嘴角輕輕上揚，揚起一個愉快的小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