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冬這次覺得理虧了,暫且把秦歌林嘉的那些事放在一邊,他看著林靈,略略軟化的口氣道:“靈靈,你彆這樣,他們農村來的,對城裡的事情都不太清楚,飯量大也是因為整天下地乾活,你略體諒一下吧。”
林靈還是不說話。
她憋著一口氣,頂得她的胸口都生生的疼。
袁冬看她不說話,還以為她心軟,走過去直接想拍拍她的膝:“靈靈,你彆這樣表情,鄉裡鄉親的,我在他們跟前長大的,現在他們有難,我不能坐視不理吧?”
林靈直接伸手撫開他的手。
袁冬又拍過去:“靈靈,你體諒點……”
“袁冬。”
林靈終於對他開口,一個字一個字的,無比清晰。
“你想讓我怎麼體諒?!”
袁冬被林靈這句話說得打了個激零,他忍了忍,喉節滾了一滾,才慢慢地說:“靈靈,你彆胡思亂想。你就稍容忍一下,就個一兩天,我幫他們問一問,就打發他們走,你看表嬸還病著,他們總要去醫院治病的……”
“治病的錢,你出?!”林靈反問他。
袁冬一下子就被林靈戳到痛處,噎得半分鐘都沒有說出話來。
剛剛他好像是這麼答應袁懷慶的,而且以袁懷慶那種狀態,的確也沒有什麼錢來給表嬸治病。這投靠來的態度,還真像就打著讓袁冬出錢出人出力,把一切的負擔就這麼都壓給他們小夫妻了。
可是袁冬有什麼辦法?
這表叔家的確跟他家裡前後院住著,他從小就房前屋後的跑來跑去,表叔家的三個大丫頭都和他玩在一處,二丫還是他的同班同學。再加上一家親戚裡道的,他總不能在他們前來投靠的時候,站起身來就把人家趕出門外吧?
林靈一看袁冬那個臉色,就什麼都明白了。
也不是她這個人狠心,也不是她看著彆人落難不願意伸出援手;隻是她她不是聖母,她覺得自己沒有義務也沒有責任要為這些人負擔,可是看看丈夫那為難的臉色,就像是上一次,婆婆跑來找他們要隨份子的錢時,他又那麼為難地看著她……
林靈的心都快要被揪痛了。
兩個人正僵持著,袁冬的手機忽然就震響了。
袁冬連忙摸出來,接通。
“冬子啊,”手機裡傳來熟悉的聲音,竟是袁爸,“大兒,你三表叔是不是上你那兒了?”
袁冬一愣,連忙說:“嗯,剛來,爸。你怎麼知道?”
“昨兒晚上你表叔到咱家來,提了兩瓶酒,跟我喝到半夜,一邊喝一邊哭,他不容易啊,你表嬸這一病,家裡裡裡外外都要靠他這個老粗漢子;地裡活還好說,可這圈裡的豬,院裡的雞,還有你家斌哥扔在家裡的小孫女,他一個大老粗怎麼能管得過來。跟我哭了半夜,他苦哇,冬子你能幫就幫點,咱怎麼來說也是一家子人,還沒出五服呢,比院裡的還親一輩不是?”
袁冬聽到父親的話,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隻回過頭來,就看了一眼坐在身邊的林靈。
林靈已經把話筒裡傳出來的聲音聽了個清清楚楚,僵住的臉色這會更是出奇的難看。
袁冬有些為難地說:“爸,我知道你的意思,不過嬸還病著,再說我也不可能幫他們打官司,還有這事兒我得和靈靈商量一下……”
袁爸一聽這話,聲音立刻略微有些提高:“這事兒還用和你媳婦商量?!這是鄉裡鄉親的住著,咱們兩家就是前後院,你要把你表叔趕回來了,我在村裡還能不能抬得起頭?再個說,你和靈靈說,就說我說的,咱家沒女兒,以後我和你媽要是死了,還得靠你表叔家三個大妮給我們打花幡送終呢。你要是這點人緣都給我們砸了,以後我和你媽死的時候,在莊裡誰來抬我們啊!”
“爸爸,你說什麼呢。”袁冬連忙打斷父親的話。
林靈坐在那裡,隻覺得胸口有一股氣,就在胸膛裡橫衝直撞,撞得她的心口生生的疼,說不出是鬱悶還是生氣,隻憋得她喘都要喘不過來了。袁爸的話,更是讓她覺得匪夷所思,怎麼也想不明白,一個上門求助的親戚,居然會連“死了之後誰來送終”這種事都扯出來了……
她實在無法忍受了,噌地一下子就站起身來:“你自己在這裡吧,我要回家。”
袁冬一下子就拉住她:“老婆你去哪?你不能走啊,我現在去處裡找下市中級法院的高廳長,問一下表叔的事卡在哪裡了,隻要有點眉目,我就回來打發他們走。老婆,你是城裡的姑娘,大人有大量,他們是我的親戚,不看僧麵看佛麵,你就當是為我為我爸攢攢人緣……村裡裡道的,如果我就這樣趕他們走了,我們家在村裡都要抬不起頭來了……”
林靈話都說不出來一句了。
這到底算什麼,她和客廳裡的這些人,素昧平生,倘若她不曾嫁給袁冬,也許八百年也不會和這些人扯上一點關係;可是就是因為她嫁給了袁冬,居然就和這些對麵不相識的人有了千絲萬縷的關聯,他們叫她“侄媳婦”,來她的家,吃她的早餐,折騰她的房子,要她掏錢……她還要被公公訓斥,就隻為了他們“百年”之後,在村裡風風光光的有人抬……
林靈無語。
這真是操得哪門子的閒心,你都“百年”了你還關心有幾個人來抬,還關心你是不是“風光”!都那個時候了,你還有時間操心?難不成你還蹦出來看看?!
但是這種話,她是不能說出口的,不然這樣說袁冬的父親,袁冬可真是要生氣的。
但是麵對著門外那兩個人,她就真的要……
林靈還沒想完,門外又“嘩啦”一聲巨響。
客廳裡的抽屜被袁表嬸給拉出來,整個倒扣在地板上。林靈放在裡麵的儲錢罐,銀幣滾灑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