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懷慶老淚縱橫著:“俺們活著跟死了有什麼兩樣?俺老婆子就這個樣,還不如撞死了換兩個錢兒,還能讓後輩們活得舒服點。不然俺們回去,就是給他們加負擔,老婆子這個傻病,一輩子怕是治不得了!”
“怎麼可能!”袁冬連忙拉住他,“表叔你今天不是去過醫院了嗎,醫生不是說還有得治嗎?”
“有得治俺們花不起那錢。住一天就要五六百,俺們家裡雞鴨全賣了也治不起。還是死了清靜!”袁懷慶拉著懷慶嫂就往外走。
袁冬連忙攔:“表叔彆這樣,我們再想辦法,再想辦法啊!”
“有啥辦法?”袁懷慶回過頭來看袁冬,“鎮長權利大的一手遮天,兩千塊錢住不了一個禮拜俺們就要被趕出來了,還有啥辦法?俺們鄉下人,就是這個窮命,大侄你彆管俺們了,讓俺們出去自生自滅,死了你記得幫俺收個屍就行了。回頭出殯的時候,給俺倆掛個幡,就不枉表叔小時候疼你一場……”
袁懷慶越說越難過,眼淚真的就流出來了。
袁冬聽這話,心裡也是難受得不行。他轉過頭來看著林靈。
林靈站在客廳門口,現在才徹徹底底明白袁冬在電話裡所說的要找她“商量”的是什麼事了。這一搭一唱,一哭一和,雖然不是故意演給她看,但也讓人明白了幾分。
林靈真的打心眼兒裡同情他們,懷慶嫂變成這個樣子,西瓜皮扣在頭上,頭發一縷一縷的垂下來,紅色的汁水流了一臉一身,看到袁懷慶在哭,她還笑嘻嘻的。變成這個樣子,任誰心裡也都會覺得挺難過的。但是難過和同情就不代表要奉獻一切,尤其是袁懷慶的意思那麼明確——鎮長家是賠不了那麼多錢,但也不能把這一切都壓給他們……
林靈抿著嘴唇,皺著眉頭,話也說不出來。
袁冬也看著林靈:“靈靈!靈靈!”
他對著自己的老婆使眼色。
林靈真的很想轉身就走。
袁懷慶一看林靈的臉色,又放聲大哭,哭聲連整棟樓都能驚動:“我們沒用,我們不如死了……老婆子,我們去死了……死了算了……”
袁冬急著去拉:“表叔!表叔!”
林靈心頭說不出是什麼感覺,隻是又同情又不情願,心裡反複而難受,但是眼見著彆人在麵前這樣要死要活的痛哭著,她又不能一句話不說,心裡的那種難受,頂在胸口上,說不出的感覺。
袁冬看林靈不說話,急得都快要冒汗了:“靈靈,你到是……”
林靈看著袁冬,終於還是說出這句話來:“那……袁冬我們幫幫表叔吧。”
袁冬聽到林靈這句話,終於吐出一口氣來。馬上轉過頭去對袁懷慶說:“表叔,你聽到沒,靈靈說我們來幫你們,先把表嬸送到醫院去,不要錯過治療的時間,先治病要緊。其他的事情,我再幫你在法院裡找找人,看看能不能跟鎮長那邊再提提要求,表叔你可彆提什麼去死,給後輩們留點錢,人活著才是最重要的,沒有了人,要錢有什麼用?”
袁懷慶一聽到袁冬這話,終於也是抹了抹自己的眼淚,抓著袁冬的手就感歎起來:“大侄,還是你是我的親大侄,我不指望你,還能指望誰,大侄……”
袁冬被這樣一握,也有點傷感,連忙說:“表叔,看你說的,我從小在你跟前長大,我不幫你,還有誰能幫你啊。放心吧,我一會就去取錢,先送表嬸去醫院,剩下的事情慢慢說。”
“好好,大侄,我們就依靠你了。”袁懷慶立刻破泣為笑。
林靈站在那裡,她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
其實,她絲毫沒有鄙視懷慶叔,她能理解他的難處,但是她心裡又很不好受,畢竟沒有任何人的錢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她剛和袁冬結婚沒有多久,存下的錢也都是血汗錢,這大熱天裡她們風裡來雨裡去,也是不容易。如今這錢招招手就要先墊給彆人了,而且明顯是有去無回的給,她的心裡又怎麼能痛快的了。
所以想要當雷鋒很容易,但是能像雷鋒一樣那麼痛快的當雷鋒,真的是一件很難很難的事情。
林靈真的覺得自己氣兒都快喘不過來了。
她拍拍自己的胸口,歎氣一聲道:“袁冬,我出去買點菜,今天晚上已經沒有吃的了。”
“好。”袁冬連忙點點頭,“那順道取四千塊錢來,先給表嬸墊上住院費吧。”
林靈抿抿嘴唇,默默地點了點頭。
幫窮幫困幫及時,還有什麼辦法?
林靈轉身就要往外走。
袁懷慶突然大聲說:“侄媳婦,你要去菜市,給俺捎隻□□,聽說你們這邊脫骨的扒雞很好吃,俺來了三四天了,還沒空吃過,這些天心裡難受得不得了,今天大侄對俺這麼痛快,俺總得和大侄好好喝上兩杯。侄媳婦,你辛苦了。”
林靈站在門口,聽了這話,真是哭也不得,笑也不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