喋喋的罵人聲隨著窗戶“啪啦”一聲合上告終。
宋頤鬆了一口氣,扶著樹乾站起來,右手傳來的牽引力迫使他垂眸。他晃了下右手:“你打算握到什麼時候?”
林秩撩起眼皮看過來,他睫毛沾滿了水珠,整齊的睫毛搭下來,遮住了他那雙色彩幽暗的眼睛。
這麼俯視著看,那雙綠色的眼眸遮掩在細密的睫毛中,有種動人心魄的美麗。這雙眼睛放在他臉上是不違和的,宋頤想,他的眉眼深邃而清晰,有種利落的英俊氣。
恍惚間,宋頤的五指被放開了。
林秩對他說了聲“抱歉”。
指尖的熱度殘留著,宋頤蜷了下手指,好像被燙傷過,指腹上躥起來一陣刺麻感。
他仰頭往院牆外掃去:“他們走了,咱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宋頤往牆邊走了兩步,電光火石間,林秩突然再次伸手,捂住宋頤的嘴,他的喉結滑動,磨過宋頤的耳廓:“彆動。”
動手就動手,彆貼這麼近啊!
霎那間宋頤聞到了林秩身上晚香玉的味道,被體溫烘著,香味毫無保留地散發出來。涼雨落在他的鼻尖上,新鮮的泥土氣混著花香往鼻子裡鑽,好像一場沒有形跡的花雨。
宋頤一動,聽見圍牆外有腳步聲挨近,隔著一堵低矮的水泥牆,一個中氣十足的老人音響起:“缺不缺德啊,全是狗屎,開門做生意,不知道把衛生搞搞好嗎?”
不是那夥人。
宋頤懸著的心倏然落地,他反手杵了一下,用眼神示意林秩:“現在能放開我了吧?”
“弄錯了,抱歉。”
林秩略微抽開身,在牆磚堆上坐下來,他的長腿舒展著,隨意地踩在磚頭上。顴骨上不知何時擦出來一道明顯的血痕,鼻骨上也粘了些許鏽紅,像是另一道傷口。
宋頤撤開半步,拍打著身上的草屑,突然聽到林秩低聲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宋頤背靠著一樹爬山虎,微微撇頭:“怎麼了?”
“你知道這是哪兒嗎?”
“彆人家後院吧……”
話音未落,宋頤隔著兩三米的距離和一隻博美犬對視,兩方都沉默著,過了會兒宋頤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剛剛那老伯說什麼來著?”
落雨的午後格外安靜,風自由無束地穿梭在牆間,隻聽見“嘩啦”一聲,一隻花盆從窗台邊墜落,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下一瞬,窗戶框被拍在牆上,“哐當”一聲巨響。
緊接著,老太太高分貝的尖叫聲響起:“來人啊,抓偷狗賊啊!!!”
“Jesus!”林秩從地上彈起來,不自覺地往後退一步,鞋跟撞在磚塊上。他臉上露出點慌亂的神情,“你快跑。”
“那你呢?”宋頤多嘴問了一句,這種台詞太適合出現在江湖戲碼裡麵了,他問出口就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
“當然也跑啊。”
博美得了主人的指令,凶相畢露,“汪”地一聲衝上來。
老天爺啊,真是服了!
宋頤單手攀著牆,怎麼進來的就怎麼原樣翻了出去。
俗話說得好,冤家路窄。
他剛在牆上冒了個頭,就和肌肉男頭皮上刮出來的刺青打了個照麵。
幾個混混嘴裡叼著冰棍,跟宋頤麵麵相覷。
他手臂曲折著,手指上沾著油綠色的青苔,低聲地吐出一個臟字。
今天這運氣真是絕了。
混混們嘴裡正叼著冰棍:“我靠!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啊!老大,這小子原來在這兒呢!”
宋頤喉嚨一動,前有狼後有虎,宋頤趴在牆頭,那堵牆壁不太牢固,失衡感讓人心慌。
“靠,這牆牢不牢啊?”有人驚叫一聲,“這玩意彆是危牆吧!”
宋頤俯視著一整排的混混,這條巷子狹窄,正麵撞上基本就是死路一條。他唯一的優勢……大概就是高度了。
“幾位,實在對不住了。”宋頤臉上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他頭也沒回地招呼一聲,“林秩,快跳!”
宋頤從牆頭縱身跳下,幾個混混立在危檣下,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被他拉來當墊背的。
撲通!
宋頤翻滾著從人肉靠背上滑下來,後背猛地撞在牆壁外圍的下水管道上。
“咳咳……”宋頤抓著水管爬起來,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傑作。
隻見幾個混混摔得四仰八叉,被壓在底下幾個最慘,糊了一手的臭狗屎,咒罵道:“我靠!你丫的缺德死了!”
林秩蹲在牆頭,目光掃了一眼地上橫陳的七個混混,勾手翻過圍牆,貼著牆根滑下來。
還記得順手把宋頤從地上拉起來。
宋頤丟了一隻鞋,金雞獨立地跳了幾下,對林秩招手:“哎,借我扶一下。”
林秩眼風涼涼地落在他手上,稍微放低了肩膀讓他靠著:“鞋去哪兒了?”
宋頤眼角落了點笑,不甚在意道:“不知道,得找找。”
博美犬還是窮追不舍,從小洞裡鑽出來,繞過幾個混混身邊,耀武揚威地“汪”了好幾聲。
“靠,哪兒來的死狗!”
這博美犬演技爐火純青,它在混混的拳頭下碰瓷似地嗚咽一聲,趴著都不動了。
“……這玩意能得奧斯卡小金人了。”
不遠處,警笛的鳴響越來越近,伴著老太太中氣十足的聲音:“對,偷狗賊我抓著了,你們可千萬不能把他們放跑了!”
墊底的倒黴蛋幽幽擠出來一聲歎息:“我說哥兒幾個,咱們誰今天出門看黃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