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聊。不然我們講什麼？”
“點菜呢？”
“……”
“我懷疑你們倆講的是什麼不可告人的話題。”
宋頤無奈地站起來，懸掛在牆上的電視機正在播放老式連續劇，他靠站在廚房門口，對裡麵的老板說：“要兩碗黑魚麵，一碗大排麵，大排麵打包。”
“曉得了，大排麵是小趙吃吧。”
“嗯。”宋頤隨便扯了把凳子出來，回頭看了一眼研究菜名的林秩，“給你點了，你對魚肉不過敏吧？”
林秩“唔”了一聲，對老板說：“那我就要黑魚的好了。”
小麵館最怕衛生差，這家店開的久，打掃得也乾淨。
宋頤手臂撐著下巴聽台詞，背景音裡一陣槍炮的突突聲，尷尬的台詞配上煽情的音樂在空間裡回響。
宋頤掀起眼皮瞧了一眼林秩，從他操作手機的僵硬動作裡看出了他的尷尬。
宋頤壓低嗓子說：“哎，歡迎來到真實的世界。”
林秩的目光越過手機落在他臉上：“我以前又不是生活在童話世界裡。”
“行吧。”宋頤忍著笑意，“嘗嘗江川市的特色菜，這家麵館的手藝，保管你吃了沒話說。”
熱氣騰騰的黑魚麵端上來，老板笑嗬嗬地遞上筷子：“還有一碗馬上就來。”
雪白的魚片鋪了厚厚一層，宋頤挑起一筷子麵，熱氣爭先恐後地往外跑，被吊在房頂的風扇卷散了。
“沒騙你吧。”宋頤挑了挑眉，嘴裡鼓鼓囊囊地塞了麵，話也說得含糊不清。
“的確沒騙人。”
兩人吃了麵就往回走，宋頤進了紅帆船，還沒放下打包袋，就聽到一個女人在背後喊他的名字。
“宋頤。”
林秩跟在宋頤身後，率先看到了那個人的麵孔。
她眉眼長得很明豔，身材纖細高挑。瞧著也就三十出頭的模樣，和宋頤長得有七分像。
是宋頤的媽媽，宋夢然。
宋頤已經拽住了林秩的胳膊，他用勁兒有點大，林秩往後退了兩步，母子二人隔著幾步的距離對視。
“媽。你怎麼找到這兒來了？”
“你不是受傷了嗎？媽媽就打電話去學校問了，值班老師說你沒上晚自習。”
女人的話語輕輕柔柔的，林秩卻感到一陣惡寒。
“我問你怎麼知道這裡的。”
“這孩子，怎麼對媽媽這麼凶。你以前不就老喜歡往這塊兒跑嘛，我尋思著也就是這裡了。”
女人說完話，就要來挽宋頤的手，宋頤後退一步，差點撞到林秩身上。
“這位是？”
“我同學。”宋頤冷冷地回答，“你是開車來的嗎？”
“啊，是的呀。”
“那就回去吧。”宋頤拉住宋夢然的胳膊，宋夢然卻對林秩笑了笑，“我們家宋頤麻煩你了。”
林秩對她彎了下腰：“沒有的事，阿姨。”
林秩看著路邊卷起的塵土，半天沒動。
趙路唏哩呼嚕地吸了一大口麵，揩掉嘴角的肉湯：“想什麼呢？”
“就是覺得他們倆有點奇怪。”
“放心吧，他們那個長相簡直是一個流水線出來的，再說了，你彆看他是個瘦高個，很有力氣的，不會被拐走。”
“您覺得我操的是那門子心嗎？”
“哎，等會兒，他書包是不是沒拿？”
“我給他帶回去吧。”林秩修長挺拔的背影在店門口停留了一會兒，“他有東西落下嗎？”
“就兩本教輔資料，在桌上。”
趙路嗦麵聲音很大，林秩從櫃台後邊摸出自己的外套：“我走了。”
“哎！你不是來看漫畫的嗎？你一眼都沒看過呢！”
“改天吧，今天沒空。”林秩已經拎起自己的車鑰匙，咚咚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這麼趕……你們一個兩個的，都忙著拯救世界嗎？”
“除了書包還有什麼要帶給你？”
宋頤坐在汽車後座，手機振動了一下，跳出來一條驗證消息。
宋夢然目光瞥過來，問：“怎麼了？”
宋頤點了通過，嘴上回答：“垃圾廣告。”
宋頤打開免打擾模式，熄滅了手機屏幕：“你跟蹤我。”
“瞎說什麼呢？媽媽知道孩子去哪兒了不是很正常嗎？”
宋頤嗤笑一聲，不接話。
“你爸爸……有沒有聯係你？”
“他沒有給我聯係方式。我的事都是助理來辦的。隻有夏天的時間見過一次，你也知道的。”
“那麼久了，你就再沒見過他？”
我隻是求他幫我辦理了轉學，這些事情我昨晚已經和你說得很清楚了。你都忘記了嗎？”
“你是他的親生兒子，多來看看你這都是應當應分的。”
宋頤趁著紅綠燈瞟了一眼宋夢然的臉：“隻是法律上這麼說而已。他已經支付了足夠的撫養費，你還這麼想見他？為什麼？”
“我是……我是你的媽媽，他怎麼就不應該見見我呢？他對我就不該有一點情義嗎？”
宋頤靠著椅背，他不想再聽宋夢然說下去了。
宋夢然的車駛入車位，宋頤在宋夢然解開安全帶之前開口：“徐聞但凡長了個腦子，就不會親自來見我，免得被你逮住了難堪。”
“你這說的是什麼話！”
“你們分開那麼多年了，享受著單身生活。為什麼又要摻和進彼此的人生？”
“但他還是在乎我們母子的，他那麼慷慨大方不是嗎？”
宋頤不願意再聽她說下去：“我很累了，媽。你回去吧，也不要再跟著我了。”
“媽媽陪著我們寶貝不是很好嗎？”
“我不需要！”
“宋頤，你就那麼討厭媽媽嗎？”
“我是覺得你虛偽。”他的目光冷冷的，“就像現在，你明明是為了錢才來找我，還要扮出一幅令人作嘔的嘴臉。去找你那些男朋友吧。當一個情緒穩定的家長，而不是隨時隨地跑到我麵前來發瘋。”
“宋頤！”
“還有，把你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捂好。彆再捅到奶奶麵前了。”宋頤冷漠地說，“我不想再聽到她被你氣進醫院的消息了。”
他把自己想說的一股腦兒地說完，頭也不回地往裡走。
但在他的腦海裡，還是會一幀一幀地播放著宋夢然的臉，她看起來是真的年輕，說話時有一種少女的情態。
他閉了閉眼，胸腔起伏著，深呼出一口氣，刷開了門禁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