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睜大了眼睛。
皇甫醫隱的指尖動了動。
禾明張大嘴巴,米郎清連頭也沒回,就非常有遠見而且非常準確的捂住了她的嘴,將她的尖叫扼殺於無形。
“淡定!”米郎清翹起嘴角微微一笑,一副理所當然我出手皇甫醫隱怎麼可能醒不來的表情。
禾明都來不及翻米郎清的白眼。
隻覺得激動。
醫隱少爺……
“都出去罷。”皇甫岩喬看著逐漸有蘇醒跡象的兒子,眼中閃爍著欣慰的光,但他不待看到兒子醒來,卻突然要所有人離開。
“當然,郎清留下。”一句話,讓所有人臉上都浮現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原來如此。
弦默和琴生似乎想說些什麼,但對望一眼,又都很有默契的閉上了嘴。
在醫隱陷入沉睡的時候,就一直在反省,當時,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現在,既然能夠醒來,究竟是怎樣的結局,就都不重要了。
米郎清在皇甫岩喬發話的時候,沒有說話,安靜沉默的好像她根本不在這裡。垂下的眼眸,壓抑住比漫天繁星更璀璨的色彩。
人漸漸退了下去。
屋子裡好安靜。
但沒有一絲寂寞。
因為醫隱在這裡。
米郎清慢慢的蹲下身,伸出雙手,與皇甫醫隱十指交錯。
他的手指修長,冰冰涼涼。手掌心有一層長期練武磨出來的薄薄的繭子。
皇甫醫隱的額發極為柔軟,米郎清摸了摸,原本隻是想嗅一下的,但就像是被某種神秘的力量蠱惑了一般,四周無人,米郎清悄悄地吻了上去,一刹間心跳的仿佛要離開胸膛,臉色緋紅,神情甜蜜,那一刻就像是回到了許多年前。
鼻尖有一絲絲清涼的氣味,心還在跳,神智卻一點點醒來。
一點點,消散了愛戀。
勾起嘴角,微笑的樣子卻總是傷若哭泣。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細看曾庇護了自己十六年的溫柔。
一點點,回憶哀莫大於心死的愛戀。
皇甫醫隱的睫毛如蝴蝶振翅般顫動了數下,
笑容盛放,握住他的手漸漸地感覺到了溫度。
看著他一點點睜開眼,眼淚終於是沒有留下。
漆黑如夜是他的眼睛。
溫柔的看著自己。
米郎清的相貌已然算是頂尖的了,但相比起皇甫醫隱,卻難免讓她的內在小靈魂捶胸頓足——什麼嘛,身為女人,自己長得居然還不如皇甫醫隱好看!
米郎清讓人銘記的是一雙眼眸,蕭南讓人魂牽夢縈的是超越性彆的妖嬈魅惑,木深深的美在於單純生氣,敢愛敢恨。
但所有這一切,比起皇甫醫隱來說,似乎都顯得渺小了一些。
他有一種獨特的氣質,隻有雲夢澤的人才有的氣質,隻要他站在那裡,整個世界的中心就會是那裡。
“歡迎回來。”皇甫醫隱開口,淺淡的笑意,長久未曾發出聲音的嘶啞,相扣的十指交錯纏綿。
“嗯,我回來了。”帶了哭泣的鼻音,眼睛很酸很酸,心裡很酸很酸,連空氣中都帶著梅子青澀的味道。
米郎清撲進皇甫醫隱的懷裡,放聲大哭起來,直到聲音嘶啞,眼睛紅腫也不停止。
“我回來了,醫隱!”米郎清趴在皇甫醫隱的懷裡,鼻子一抽一抽,皇甫醫隱安慰溫柔的撫摸著她的後背。
“我睡了多久?”很久很久,皇甫醫隱開口,他仔細的看著郎清,她長大了些,也成熟了些,但眼睛還是那樣,看著自己的時候,如黑寶石般光華璀璨,明豔動人。
“三年。”米郎清說,皺皺鼻子,“我今年都十九歲了。”
“虛二十?”皇甫醫隱淡淡的笑著,看到她,喜悅到極限,居然開起了玩笑。
“十九十九十九!”米郎清擼起袖子,叉著小蠻腰,下頷微揚,眼睛明亮,“隱大少爺,就年紀而言,您老似乎不比我有優勢吧?“
摸了摸她的頭發,皇甫醫隱的心裡忽然有一點慌亂。
六歲,過了十年,是十六歲。
已然超過了三年。
醫隱,我喜歡你啊!
小小的女孩那樣說,揚起巴掌大的小臉,一雙眸子明豔閃爍,流光溢彩。
但自己總是默不作聲,沒有一絲動容。
我等你十年,等你喜歡我。
她笑的很動人,整個人像是撒了陽光一般。
這十年,不管發生了什麼,我都會等你。
但過了十年,就算隻差一秒鐘,我也絕不再回頭!
她最後的話居然也是認真說的!
那時,聽了郎清的話,自己不知為何感到生氣。
淡淡的看了郎清,白衣如霜,許多仆婢麵前,自己轉身的沒有一絲猶豫。
留給她一個冷漠的背影和眾人譏諷的目光。
聽不到,彆人對她的冷嘲熱諷。
看不到,身後那個女孩子眼裡大滴大滴落下的眼淚。
她哭成那樣,傷心成那樣。
關上門,自己握緊了拳頭,鏡子臉上卻依舊沒有一絲動容——除了雲夢澤,你還能去哪裡?
你的親人都不在了,天下之大,焉有你容身之處?
而在雲夢澤的話,你又怎可能,不在我身邊?
不管你情願與否,你這一輩子,多少個十年,都隻能在我身邊。
嘲弄的笑了,自己當年實在是太過幼稚,太過天真。
她怎可能那樣,怎可能那樣落魄。
握住郎清的手緊了緊,白衣交錯,我皇甫醫隱在此發誓,傾我所有,也要讓你一生幸福。
就在此時,再說一次喜歡我,我會告訴你,我答應娶你為自己的妻子。
“……你感到好些了麼,我馬上就要走了,你的醫術好我太多,不求你懸壺濟世,但把自己照顧好,應該沒有問題吧?”
米郎清最後蹭了蹭皇甫醫隱的手臂,滿意的眯起了眼,嗯,不愧是雲夢澤的下一任家主,這種高級豆腐可不是想吃就能吃到的。
她要走,去哪裡?
皇甫醫隱清楚察覺自己的指尖顫動了一下。
不會的,她等了自己那麼久,十年,多少分鐘多少秒,自己也等了那麼久,她隻是像以前一樣,偷偷溜去外麵玩罷了。
“那晚飯還回聽濤院吃。”皇甫醫隱儘量讓自己的聲線平穩,不要泄露出一絲慌亂。
米郎清低了頭,牙齒咬著下唇,皇甫醫隱看著她,心一點點沉到穀底。
夜般的眼眸漆黑深邃,一時間竟看不到儘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