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要怎麼做?這是一門快要失傳的“手藝”。
做藝術,注定是要麵臨失傳的悲哀。
站在灰不溜丟的“今日月”大門前,被放大的logo標識仿佛在等待著吞噬每一個前來“送死”的人。
鮮梣是勇者勝,他沒有“死穴”,無畏無懼。但蔓延有,在他身上,戳哪個點都會傷筋動骨。
今天是九月十二日,他的同學,他的密友,都還在教室裡為榜上有名而激昂奮戰。
由天降吉星帶領著,來到一萬次心心想念的“聖地”,蔓延腹中五味雜陳。
他的今天,真正是從著眼於“今日月”的廣闊門庭開始的。
今日月的門臉兒奇特,把logo放到無數倍,趙孟頫的“今”成了三角形的頂尖,小篆的“日”是左麵那扇門,小篆的“月”是右邊那一框。
特傳統的國粹精髓,被巧妙地運用到很現代的設計當中。
蔓延高一的專業課老師蔣敝之,三十歲出頭,是美院油畫係的高材生。
蔓延不說理想事,鮮輩自然也不好深問,你要學藝術,我就給你安排最好的段位來修煉你提升成績。
爺爺的去世。失蹤的爸爸,除了思念鮮家“哥哥”,蔓延的生活如同死水。
所謂“死”,就是找不到奮鬥的出口。
鮮梣是大家眼中璀璨的明星,而他呢?
就當是默默無聞的小人物吧。
身上無一處可以閃耀的“光點”。
也就是蔣敝之,把他領進了今日月的門,讓閉塞的少年打開了眼界,也讓他看到了藝術家絕對悲哀的另一麵。
蔣老師的幾幅畫,掛在那裡,幾多年都賣不出去。
“真正的藝術家,他的作品可說是商品,金錢的多與少就是稱量它們的標準,這個唬不了人的。”
蔣敝之說過這段話沒多久,就病倒了——重度躁鬱症。
蔣老師辭去教職,被家人送到了療養院,
讓一個熱愛藝術的人遠離藝術,是為了讓他接近更真實的生命。
蔓延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到這裡,偷偷瞅瞅,老師的畫作被哪個好心人買走沒有。
一次次地,帶著期望而來,又一次次地抱著失望而歸。
今日月裡麵分了幾個場館,“塵封館”裡擺的都是當代新銳藝術家還沒被接受的作品,“國粹館”掛的是中國畫,“熾熱館”裡則是當下最熱門,最有話題的藝術傑作。
當然,除了這仨,還有一個“排囂館”,那是專門用來鑒彆具有收藏價值的古老藝術品的區域。
誰手裡有好玩意兒,想出手,今日月有品級的藝術鑒彆師為你的東西量價兒。
至於怎麼拿到一個合理的價位,不用你操心。物有所值——是畫廊人服務的宗旨。
蔓延甩開鮮梣直奔地下的“塵封館”,在什麼地方,在哪裡掛著老師的畫兒,他不會也不能忘記。
在通往“塵封館”的入口處,他差點和一個人撞上對臉,蔓延一邊說著“抱歉”一邊還繼續往下急走。
趕了幾步,好像遺漏了什麼似的,又扭頭追上了剛才的“擋路人”,失聲叫道:“蔣老師!”
巧到成了書,那個人扶了扶眼鏡,“是蔓延嗎?”
“是我是我!”
蔓延激動著,不知所以。
蔣老師原本過肩的半長發,已變成了小平頭兒。原本的隨便衣衫,已變成了西裝革履。還有一臉的風輕雲淡,一掃舊日的陰霾。
“老師,你來——”
蔓延把後麵的話又咽回了肚子裡,見了故人,最好不要提人家的傷疤。
“一直沒告訴你,我在今年春節前就出院了,如今在今日月工作。”
老師在領著今日月的薪水?
蔓延完全不能夠相信,在過去,恃才傲物的蔣老師可是最不屑這種伺候人的差使啊。
蔓延往那邊探頭,鮮梣為什麼沒有跟上來?他去了哪裡?他難道不關心自己與今日月有如何斬不斷理還亂的“情緣”嗎?
老師看出了學生臉上的疑問。
“彆去找了,那幾幅畫都賣掉了。”
蔓延的眼睛在閃亮,懸著的一顆心“嘩嗒”地撂在了地麵上。
“蔣老師!”有個穿著工作服的女孩在樓梯喊,“蔣老師,我們約好的大叔來了,人家要你看看他的藏品。”
蔣敝之衝上搖了搖手,“我就來。”
也不好耽擱人家的工作,蔓延跟恩師道再見之後,繼續自己對“塵封”的追尋。
蔣老師跟世界妥協了!妥協了!
地下通道的燈光不是輝煌的明亮,比耀眼差就差那麼量不清楚的一寸。
蔓延在心裡著實矛盾著,一邊是高興,一邊又興奮不起來。
他對今日月的感情也充滿了矛盾,那會子覺得它是張著血盆大口的獅子,能把掠過眼前的獵物都吞下去。
好了,蔣老師自己跳入虎口之中,他是甘心情願,還是病入膏肓?
塵封館的整體設計就像個大型的倉儲超市,廣闊的空間裡麵,豎起一道道厚實的假牆壁,牆體上掛著一幅幅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