捐了“金盆”,身份跟著提高了幾何級彆的檔次。
中間隻隔著空氣和幾個人頭,弗雷德裡克在給鮮梣招手。
鮮梣胸口鼓鼓的,不給回應。
成績開始公布了,禮儀小姐用托盤把一個火漆信封送到苛大校長手裡,銅牌獲得者的名字有了,一個亞裔跳躍著上了台。
接著是銀獎……
弗雷德裡克手拿信封,撥開來黏粘,停了數秒,念出了鮮梣的名字。
沒有欣喜。也沒有萬分激動。
這座獎杯再重,也重不過他的人生在短短一兩個月內發生的巨大轉變。
在禮堂過道的人群裡,鮮梣終於捕捉到了最想等到的人。
“蔓延……”
聲音小到也許隻有他自己能聽到。
蔓延抬手做了一個“推”的動作,意思是叫他按步就班地走下麵的流程。
怎麼上台,又怎麼從弗雷德裡克手裡接過獎杯,鮮梣無覺無知。
琳達上來與他擁抱,熱淚盈眶著,要他做獲獎感言。
他木然鞠躬,用母語給觀眾道謝。
步驟走完,這回可以跑了吧?
下麵的掌聲雷動,他覺得心肺要炸掉。
再也不用來了,讓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看到他的光榮,與他分享,就這麼完結,美妙無上。
頒獎儀式過後要舉行盛大的酒會,在座的重要賓客齊聚一堂,正好是溜走的絕佳機會。
從高處往下走,蔓延的目光就與他的牽扯在一起,不可以斷開的。
站在那裡不要動,等我過去找你。
橫出枝節,付慧所長逮住了他。
不給對方付出熱情的機會,把獎杯往所長懷裡一丟就跑。
“鮮梣——”
鮮梣頭也不回地給他搖手,“送給你們,我家裡擺不下了。”
“這孩子——”
旁邊有人拍他的肩膀,“所長,走吧,圖書館這邊你得給我一些建議。”
“鮮兄,管不管你兒子,孰輕孰重——”
遲到的鮮輩沒驚動兒子,躲在幕後是他一慣的風格。
“換湯不換藥,他不麻木的話,那麻木的就是我們。”
付慧摸了摸懷裡金燦燦的一坨子,又往鮮輩懷裡一撇,“你兒子的物件,我又不是搬運工,自個兒受重。”
鮮輩把獎杯又轉手傳給了廣行,“等回去,把家裡那幾座一塊打包給數院送過去,讓他們把上麵鍍的金子摳下來,賣了錢,也當鮮梣搞基建了。”
付慧“啪”地又把獎杯搶了回來,點指著鮮大總裁,“摳個給我試試,這是代表國家的榮譽,你也不怕將來孫子打你的臉。”
廣行打圓場,“拉紮二世也來了,他說想見見鮮梣。”
“彆了,我當爹的都不好意思打消他的症結。”
鮮輩陪著付所長穿過人群,往圖書館的方向走。
利用付慧接電話的工夫兒,廣行提醒道:“這四座獎杯要怎麼分配,是不是聽聽鮮梣的意見?”
鮮輩打愣,自己也是嘴沒把門兒的,咋跟個孩子似的,亂講。
話都扔出去了,覆水難收。
“你跟鮮梣迂回一下,我給他的那筆‘玩’剩下的錢,再加上這回的獎金證書,都捐給一中應該也可以了吧。”
我的兒子我心裡還沒有個數麼?回報母校條件多到不用列條款。
“當然,研究所這邊也功不可沒嘛!”
大人的考量方式更注重全局一些。
翱翔的老鷹再能,真還就孵不出小雞崽兒來。
鮮梣在滾動的人流裡麵,扯住蔓延的手,費勁巴拉地擠出了禮堂,跑進了苛大校園附近的一片濃蔭之地。
巨大的樹冠把烈陽遮擋,也模糊了身外的世界。
抵著樹乾,鮮梣喘息不已地把頭埋進蔓延的胸口。
“獎杯長什麼樣都不給瞧瞧,當場就送了人情。”
你是怕我眼饞怎地?
鮮梣一下子悔悟,是呢,蔓延陪他一路走來,光顧得激動了,那個已經被他丟開的東西難道沒有蔓延的一份心血在裡頭?
“我叫蔡化再給我捧回來。”
蔓延按住他蠢蠢欲動的手。
“我看到它啦,也印在腦海裡,再想看,你帶我去數學研究所流連好了。”
你想去,可我已經膩煩,沉悶如止水的地方,沒什麼好看的。
我現在最想要的是從你身上拿走屬於我的真正獎勵。
“Kiss me!”
不好吧,大人們都還在為我們鋪路,我們擱這兒過“家家兒”,有點氣氛不合。
在鮮梣的設計之初,他獲獎,領獎,蔓延應該給他整整一條山穀的風暴。
命題沒變,但蔓延的反應是不是太遲鈍了?
沒有熱淚。沒有纏綿悱惻。咋就平靜得像初春的湖水呢。
分開一個夜晚,就來了生疏?還是又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
“有事?”
啊?蔓延當即就明白了。
“一切都好,”他囁嚅著,“下午三點,飛機起飛……”
我恐怕又會成一塊摔爛的糕餅……
我的懇切,跟你都不在一個點上。
“你不用辛苦看護我,我們分開來乘坐也不是不行——”
你的重頭戲都唱完了,留給我的又將是無休無止的“災難”。
鮮梣“醉了”。醞釀已久的,在一夕間全部東流。
他捧住蔓延的頭,從眼睫,到耳根,都給描摹了一遍。
蔓延的身體有些塌陷,發著軟,倒在鮮梣懷裡……
在候機室,除了喝水,蔓延不肯再吃東西。
大鐵鳥振動翅膀,轟隆隆衝入雲端。
身上蓋著件大衣,蔓延蜷縮在軟榻上,緊閉雙眼,又一次進入苦痛狀態。
鮮梣給他的太陽穴做指壓,沒多一會兒,就從他的眼角淌出了兩行清淚來。
鮮梣咬著他的耳朵低語,“飛機就快進入中國領空了呢。”
蔓延撥開他的頭,乾笑,“騙人!”
我隻打了個盹兒,從異國到祖國,隔萬裡路,隔千片海,除非我坐的是宇宙飛船。
“騙你我是小狗兒。”
長尾巴了麼你就苟。
“再睡會兒,醒了就到家。”
蔓延把鮮梣張開的手掌貼到自己臉上,輕輕親吻著那裡熱乎乎的紋路。
鮮梣心裡癢到不可忍耐,很快就拿嘴唇壓在他的額頭,“再撩,我就‘犯法’了。”
“嘩”地,蔓延把他的手丟開,拿大衣遮住了頭。
“威脅”個什麼勁兒,直接乾多好。
隨著蔓延沉沉睡去,鮮梣給折騰得也有了些困意。
剛一磕頭兒,獨立艙外就響起輕叩玻璃門的聲音。
“停止!”鮮梣問,“啥事?”
“那邊又有消息了。”
鮮梣把人抱著在長榻上躺好,俯下身子,等了半天,見蔓延沒反應,他這才出來。
擺著一張“臭”臉,剛要發火,沒容他開腔,蔡化就劈頭蓋臉地說:“平峽在拘留所裡割腕自殺了。據說,他事先把刀片藏在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