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提著竹籃子的蔓延直瞅鮮梣。
“我咋啦?”
鮮梣伸手一抹臉,“誰排擠我,你不瞪他,眼光裡飛出小刀子,削我乾嘛?”
“你實在不想出門,就彆難為了。”
清早一起來,蔓延就看到了床頭的那盆小植物,滿滿當當都是養眼。
情思草,太切題了。
我的一縷情思,都幻化成了草葉上沾著的小露珠。
亮亮的,又潔白無瑕。原來單純的綠可以這麼美。
“我今天是想賴床,最近身體感到有點透支。”
鮮梣一摟蔓延的腰,接過他手裡的物件,欲蓋彌彰著,“工作累了,多看看綠色植物對眼睛有益處。”
好脾氣的胡覽過來圓場,“小曾,我哥做司機,讓阿梣好好歇歇吧。”
“當恪守職責的領路人會吧?”
對著官致,鮮梣開始樹敵。
“不勞煩你憂慮,我的車技能在F1中奪冠。”
蔓延一抬腳就上了人家那輛墨綠色的衛士SVU。緊跟著胡覽也邁腿坐進了後排座。
都跟我唱對台戲,我們這是出門浪蕩,還是要攢足勁等著乾仗?
車窗半開,有南方清爽的細風拂著麵,空氣中儘是植物香氣。
車廂的空間很大,四個人也不擠。後麵的那倆對著視頻,年長的耐心教授,年少的認真學習,儼然把旅途變成了臨時的小課堂。
司機想跟旁邊的人找句緩和氣氛的話語,卻被對方的一臉冰冷給凍了回去。
他隻好對著後視鏡問:“要不要給你們拉個隔斷?”
沒等胡覽回答,鮮梣卻搭腔了,“不需要,我們前麵絕對安靜,不會吵到誰的。”
問你了麼?蔓延很明顯地不高興了。
怎麼說,就為了曾家那三把“烈火重生”的玫瑰椅,你也不能對待官老師這個態度啊。人家可是“賣了”前程來幫咱的。
你平時不管遭遇多暴烈的陣仗都是一副大將風度,今兒這是怎麼了,咋還越活越回去了?
耍脾氣耍個沒完,要不你自己下車回家去睡回籠覺,彆鬨得大家都不消停。
鮮梣兩眼一閉,頭往後一枕,來了個“老僧”入定狀。
胡覽小聲問:“你們吵嘴了?鮮少這是跟誰沒結沒完的?”
視線定在一張汝窯天青釉的大碗上,蔓延的小臉兒都紅一了半,腹誹著:誰知道他吃錯了什麼藥。
“我們不吵嘴。”
官致都咧嘴笑了,“剛好,我跟胡覽也從不吵嘴,我們的契合度簡直是天下無雙。”
“哥——”
胡覽叫了一聲,然後開始打哥哥的臉,“什麼時候你對媽媽改變了態度再說這樣的話。你就是‘崩釉’的汝瓷,千般好,萬般善,但就差那一點的罅xià隙怎麼都彌合不上的瑕疵。”
胡覽很風度,即使是昨晚他們老爺子崩潰了局麵,他也能壓下壞心情,該什麼不該做什麼,依舊按部就班的。
接觸時間短,但他的人格魅力已把蔓延完全吸引住了。再大的亂子,身邊有了哥哥全部身心地投入,難關都會成為過去式。
官致扮了個鬼臉,“哪壺不開,你偏提哪壺。”
母愛強要不來。反過來,也一樣。
給孩子的愛心少到絕跡,父母還指望從小輩那裡獲得更多的情感依賴嗎?
“為了我,你也應該對媽媽好一點。”
官致的眼光一黯,把前方的路盯得很緊。
“一口吃不成個胖子。”
連在那裡裝死兒的鮮梣都撲哧一聲,你個詭變家,叫聲媽比一口吃個大胖子簡單豈止一萬倍。
“官老師,你真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
被挖苦的這位不明所以,“哦,回到南方,我每一天都胃口大開,確實不知饑餓是什麼滋味。”
“我和蔓延就是你的參照物,還不明白?”
官致打愣。
心機靈巧的胡覽一扒他哥的肩膀頭兒。
哥,真傻假傻?我們跟前兒這倆小孩都沒娘親呢。
官致咬著牙一縮脖子,是了,我挺大個人,乾嘛老糾結那些往日的傷痛呢?
蔓延指著一幅建陽的兔豪黑釉盞問胡覽,“老師,這種顏色的黑能不能仿得再深一點?”
黑夜的黑是無底洞,那個無法形容,可瓷片胎體上的顏色就能夠深入了。至於深入到哪個層次卻沒有定數。
胡覽搖頭,“沒試過。把想象變為實體,那個需要多次的試驗。”
也就是說,我設計出來的東西,你不一定照原樣給我燒製出來唄。
隻心灰了一刹,蔓延又給自己笑了。
莫問結果,過程是美麗的。
到達目的地,官致舉著遊艇的駕照在那裡炫耀。
“鮮少,四人組,同意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