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對戰(2 / 2)

但優點如此分明,就意味缺點也相當明確。沉重的甲赫速度偏慢,同樣不適合室內戰。即使喰種父子二人配合有序,這並不能為他們減輕一絲一毫的負累,兩人在窄小的室內幾乎轉不開身,隻能背靠彼此,無形之中竟有作繭自縛之兆。而天羽真理就用肉眼可見的速度掌握了訣竅,變揮砍為突刺,借由牆壁和桌椅在室內輾轉騰挪,像隻靈巧的貓科動物,專挑父子兩人的空隙下手。天羽真理難以突破父子二人的防禦,造成有效的攻擊;而父子二人也不能殺掉天羽真理或者找機會逃跑。一時之間,雙方陷入僵持。

“天羽,拉開距離。”有馬貴將的聲音穿過淩亂的室內,像是在天羽真理耳邊響起。

天羽真理聞言嘖了一聲,揮刀砍向一側的牆壁,堅硬的牆體像是舊紙糊就似的,應聲而碎,落在地上泛起一層細小的煙塵。即使知道是陷阱,父子二人在極快的眼神相對後還是立刻向外奔去。平心而論,這對他們確實是個機會。先他們一步出去的天羽真理不僅剛才奈何不了他們,此時更是將後背要害展露在他們眼前。而他們身後一直虎視眈眈的藍發少年不論身手如何,都在距離他們最遠的方向,眼看著並不是沒有勝機。

但他們的“勝機”,很快就被天羽真理斬斷在眼前。少女在半空中以人類難以做到的柔韌性半轉過身,出其不意地劈向年輕男人,迫使他停在原地,用赫子格擋。她自然沒有指望這一擊能造成多大的傷害,隻是借力回轉,身輕如燕地翻身躍上,從半空中向下向年長者後頸砍去,攜力萬鈞。草草回身接下這一擊的年長者麵色更沉,被迫中斷了逃走的衝勁兒。就在這短短十數秒內,有馬貴將已經站在了天羽真理的相對方麵,他手中空空,似乎全無威脅。但正是因為他這幅作壁上觀、遊刃有餘的模樣,讓父子二人不敢輕舉妄動,以免眼前的形式從二打一變成雙人混戰。

然而即使處於數量上的劣勢,在更能活動開的室外,天羽真理的優勢瞬間展現出來。她本就身姿輕靈,手裡長刀又增大了攻擊範圍,繞著父子二人邊打邊跑,讓他們很快便左支右拙。與越打越開心的天羽真理相比,甲赫的沉重很快就讓父子二人體力難支,動作也越來越慢。

“這個女人怎麼回事!”年輕男人手臂上滴著血,看向天羽真理的目光終於染上了仇恨與恐懼的暗光,變得沉甸甸的。

不遠處的有馬貴將麵不改色地看著天羽真理在父子二人的垂死掙紮下又添新傷,暗自分析著他們還要多久才會徹底落敗,而自己又該在什麼時候通知丸手齋前來配合抓捕。

“應該還能有活口剩下吧……”有馬貴將有些不確定地想,更加認真地關注眼前的戰鬥。

沒想到的是,天羽真理天然的戰鬥直覺,使她的勝利到來得比他預估得還要快些。

“早出來打不就早結束了嗎?”

天羽真理將長刀從年長者的胸膛裡抽出來,手腕用力在空中一揮。刀鋒在地上甩下一道細長的血線,濺到地上昏迷不醒的年輕男人的臉上,讓他看上去更加破敗臟汙。

“丸手前輩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庫因克還給我。”

有馬貴將話音剛落,幸村1/3就被拋在他麵前,垂直插入淩亂庭院的土地裡,像是一杆光禿禿的旗杆。天羽真理沒有去看有馬貴將,而是盯著躺在地上的父子二人觀察了一會兒,確認他們不是在裝死,才慢慢走向有馬貴將,坐在了他身邊的地上。

她身上的衣服已經臟亂得看不出原本的樣子,頭發也被削去了部分,半散不散的,奇怪而淩亂。她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都在流著血,最嚴重的一處在肩部,染紅了半邊肩膀。

“這樣我是不是就能有自己的庫因克了?”少女的聲音從剛才的尖銳亢奮平複下來,輕聲問道。

有馬貴將點點頭,口中卻說:“我會去幫你申請的。不過這種甲赫大概率會做成劍形或者刀形,隻有庫因克但不會用也是不行的。”

“知道了知道了,明天就去練可以了吧?”

在遠處已經隱約響起的警笛聲裡,有馬貴將看了一眼神態輕鬆的少女。她穿得很單薄,可腎上腺素賦予她的熱血激湧似乎還沒有消退,她平直伸出的一條腿在無意識地抖動,渾身似乎能冒出可以被觀察到的熱氣。她握刀的右手還不正常地呈現出半彎曲的姿態,隱沒在黑暗之中,讓人看不清手腕上蜿蜒流下的鮮血到底屬於少女還是敵人。

有馬貴將有些走神,倒不是因為少女身上血液與傷口,畢竟這些在他看來也不算有多嚴重。而是少女把右手舉在眼前仔細端詳的動作牽引了有馬貴將的思緒,讓他在心裡不禁微笑起來,同時又有些感慨。

“怎麼會有人對受傷都要好奇一下啊?”

不過一想到眼前人是天羽真理,有馬貴將便又覺得不值得意外了。從兩人相遇的那天起,他似乎就經常搞不清楚她在想什麼,也猜不透她下一秒要做什麼。

這個在戰鬥與工作中比他預料的還要具有潛力的可靠後輩,在生活的其他方方麵麵則幾乎完全與自己相反。她精力充沛,好奇心旺盛,對生活秉持著熱情與挑剔,對未來懷抱堪稱理想化的期待。有馬貴將覺得,她所能感受到的豐富情緒與生命意義必然遠遠多於自己。

隻可惜,半人類注定迅速衰竭的生命力無疑將成為擋在她頭頂的一堵玻璃牆,會在她覺得自己理應羽翼最豐、最能無所畏懼地飛向更遙遠的目的地時,讓她的一切戛然而止。而更為殘酷的是,時至今日,天羽真理對此一無所知。而心知肚明的有馬貴將卻隻能站在她身邊,看著本應擁有絢爛未來的天羽真理,走上一條和自己相同的道路。

想到這裡,有馬貴將驚覺自己竟然打心底裡生出了悲哀與愧怍。他鮮少會有這樣濃烈的情緒,激蕩在他的胸口,幾乎是在催促著他開口。

最終,有馬貴將推了推眼鏡,低聲說道:“練習的話哪天都可以,明天先去治療吧。”

在CCG出勤車逐漸逼近的紅白色燈光下,少女轉頭去看在有馬貴將進門前就被他好好放在房門外角落裡那束百合花,溫室中培育出來的鮮花怒放在不正確的季節,像是某種靜寂無聲卻又大張旗鼓的反抗。

天羽真理無可無不可地回應CCG的天才搜查官:“好哦。”

有馬貴將和天羽真理一同陷入了沉默。藍發的少年似乎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但他腦內快速回憶出的那些提前準備好的說辭,又似乎都和眼下的情況不能完美對應。他爭分奪秒地努力思考著,終於在丸手齋氣勢洶洶地向他們走來的時候,被迫做出了決定。

藍色頭發的少年借著兩人現在所處位置的高低差距,快速而輕柔地將手掌落在少女細軟的頭發上,輕輕拍了拍,然後立刻離開。天羽真理甚至沒能清楚地辨析到有馬貴將手掌的溫度,隻覺得更像是一陣風短暫地纏繞過她的發間。

“乾得好。”少年乾巴巴地說。

於是丸手齋走到他們眼前時,聽見的就是少女由低轉高的、根本停不下來的爽朗笑聲。